天穹下隨著太陽的偏移,顯現出來的天邊的高山,遠方的沙丘,眼前的紅柳窠,芨芨草灘,灘野上潺潺流動的渠水,渠壩上高大的胡楊樹,遠坡上密集而簇擁的荊棘叢都被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閱讀
烈日當空,萬籟幽寂,微風拂面,明朗的天空格外的平靜和高遠,淡灰色的雲翳一動不動襯托在空明的天際,仿佛心靈深處的若有所思,仿佛遙遠記憶的平靜注視。
自然的廣袤和寧靜難以言喻,它生生不息,欲求予與,它的萬千天籟自然而然的流露出無拘無束的天真和自由,卻會讓親眼目睹它的靈魂蕭然起敬。
一臉簡易的馬車,正行駛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伴隨著馬兒的前行,車輪的轉動,馬車緩緩前行,而坐在馬車上的兩個人,正在講述一個曾經之人的故事。
「何為刀修?」許一凡好奇的問道。
「你可知刀劍的區別所在?」姜三甲反問道。
許一凡想了想說道:「劍乃百兵之君,刀乃百兵之膽。」
對於許一凡這個評價,姜三甲很滿意,當然,姜三甲不知道的是,這句話不是許一凡說的,而是古人所云,劍是百兵之君,這很好理解,而刀乃百兵之膽,是出自《孫子兵法》:「刀者,百兵之膽也,其精為麒麟也。」
「天下兵器眾多,我們常說的有十八般兵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等,但是,無論是在江湖中,還是在軍武當中,亦或者在修行界當中,刀劍都是最常見的兵器,然而,想要成為劍修或者刀修,都很難,尤其是純粹劍修和刀修,更是難上加難。」
「我們都知道劍修是所有修士當中,最特殊的一種,算是修行者當中的一條羊腸小道,而刀修則是走在獨木橋之上,在歷代的劍修和刀修當中,往往都是劍修登高,而刀修登高者寥寥無幾。」
「這又是為何呢?」許一凡問道。
「常言道,兵者,兇器也,而刀又是兵者手中的利器,是兇器當中的兇器,想要成為刀修,就必須以殺證道,而與人搏殺,兇險程度可想而知,很多刀修還未崛起之前,就已然隕落,常言道,刀客常有,刀修不常有,就是這個原因,你沒發現嘛,在你身邊的諸多修士當中,很多人都是用劍,極少有人用刀,即便用刀,他們也不是純粹刀修,而是把刀當成劍來使用。」
聽到姜三甲這番解釋之後,許一凡想了想,問道:「這麼說,刀修比劍修更厲害咯?」
姜三甲聞言,卻搖搖頭,說道:「那你就錯了,劍修是所有修士當中,殺力最強的,即便是站在巔峰的刀修,跟其想必,也是在伯仲之間,甚至要略遜一籌。」
「既然如此,那為何還有刀修一系呢?」許一凡不解的問道。
姜三甲側過頭,看了許一凡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
「什麼?」
「劍修誅仙,刀修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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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一凡眨巴著他的大眼睛,一臉的不明就裡,顯然,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個。
姜三甲見狀,開始講述一段老黃曆。
修士分為下三境,中三境和上三境,下三境的修士被稱之為人仙,中三境修士被稱之為地仙,而上三境修士則被稱之為天仙,至於說上三境之上的超品,被稱之為神。
在天地人三仙當中,劍修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只要是純粹劍修,那基本上都是同境無敵的存在,可是劍修卻有一個無法突破的瓶頸,那就是他們只能止步於一品境界,無法突破一品。
在諸多修行體系當中,能夠突破一品的修士,往往都不是劍修,而是將本門體系走到極致的人,比如佛祖,他本身就是佛,佛也是他本人,其佛法之浩渺,是常人無法想像的,到了他們這個境界,是一法通萬法通,根本無需藉助外物。
劍修則不同,越是純粹的劍修,越是依賴手中三尺劍,這種依賴在一品之前是沒有太大劣勢的,但是,在一品之上,其劣勢就非常的明顯了。
當然了,修行體系存在上萬年,純粹劍修茫茫多,尤其是在上古時期,人族跟妖族的大戰當中,劍修永遠是中堅力量,其中就有劍修憑著大毅力,觸摸到了超品的門檻,可最終他們還是失敗了。
在上古時期結束之後,也有無數驚才絕艷的劍修,想發設法想要突破一品,可始終無法成功,可即便如此,劍修也是超品之下第一強者,而劍修誅仙的說辭,就是由此得來的。
刀修則不同,刀修雖然走的路子跟劍修差不多,可在歷史上,就有大修士,以刀修的身份,突破一品,半步踏入超品,雖然其未曾成神,可刀修在成為半步超品之後,就可以與超品作戰,威脅到超品的性命。
刀修最輝煌的戰績,就是在上古時期,有刀修斬殺過超品的例子,雖然只有一例,可也讓眾人看到希望,而刀修諸神的說辭也是由此得來的。
只是,刀修自從上古時期之後,就逐漸沒落,最根本的原因,一方面是人妖兩族達成了協議,不再廝殺,另一方面,則是武夫當道的時候,對刀修展開了一場無差別的屠戮,導致很多高戰刀修隕落,而在武夫沒落之後,其他各大修行勢力達成協議,紛紛選擇避世,修行者和凡世俗人開始劃分界線。
刀修想要成長起來,就必須不斷的廝殺,唯有戰鬥,他們才能更快的崛起,這一點兒跟武夫很像,因此,刀修在前期的時候,破境很快,尤其是在下三境的時候,可是,當他們躋身中三境的時候,同境的修士會越來越少,即便有,也不會輕易生死相向的,如此一來,沒有了對手,刀修想要成長,基本是不可能的,這也是為何,刀客常有,刀修不常有的原因所在了。
刀之所以被稱為百兵之膽,是由於刀在使用中經常是劈砍動作最常見,顯示出來的是一種猛烈和決絕,講究的就是以力破巧,不像劍、槍等武器往往變化多端以巧取勝。所以自古以來,刀就是最霸道的殺人利器。刀即代表了霸氣、剛猛,用刀者通常具備非凡的膽識與智慧。
劍之所以被稱之為百兵之君,是因為劍開雙刃身直頭尖,橫豎可傷人,擊刺可透甲。所謂雙刃,就是你用劍時,除了刺擊都是一刃對著敵人,一刃對著自己的。這樣的型制正好體現出了君子之仁,平等謙卑,不豁達大度的品格。而劍中正、筆直的外觀就好比君子的品行「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見其性,則思中立不倚者」正直如松的寓意躍然其中,不偏不倚,剛正不阿。
刀修的殺伐之氣過於濃郁,往往被人視為不詳,尤其是在儒家的中庸之道盛行期間,相對於刀,劍更受人們的青睞,刀則備受打壓,如此一來,刀修想要成長起來,更加困難。
許淳的天賦很好,年輕的時候習劍,在從軍之後練刀,因為是武將,他的刀修之路走的無比的順遂,破境速度很快。
當許淳從鎮南大將軍晉升為鎮國大將軍,並且成為大柱國之後,他就已經是一品修士,而且還是一品刀修,此人的實力是跟炎朝第一高手雲烈不相上下的。
聽完這些的許一凡,在震驚之餘,更多的還是感嘆,然後問道:「既然許淳已然是一品修士,而且還是刀修,那他為何最終還是死在了長安城呢?」
姜三甲聞言,長長的嘆息一聲道:「唉,這個問題,等你到了長安之後,就會明白的。」
「現在不能說嗎?」許一凡不解道。
姜三甲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而知道姜三甲脾氣秉性的許一凡,也知道他是不可能從姜三甲這裡得到答案的。
沉默一陣之後,許一凡問道:「那我能成為刀修或者劍修嗎?」
姜三甲斜眼瞥向許一凡,又看向前方,專心駕車道:「你現在已經是劍修了。」
「嗯?」
許一凡聞言,頓時一愣,詫異道:「我何時成為劍修了?我怎麼不知道。」
「你在死亡峽谷學到的伐天三十六劍,就是上古時期,劍修的入門劍法,等你何時把這套伐天三十六劍學全了,你就是一名純粹劍修了。」姜三甲緩緩道。
「你怎麼知道我學會了伐天三十六劍?」許一凡大吃一驚道。
「嘿嘿」
姜三甲笑而不語,沒有解釋什麼,可許一凡看向姜三甲的眼神,變得複雜和古怪起來。
對於姜三甲,許一凡一直都未曾看懂過,此人從出現在現在,幾乎沒有出過手,可是,不管是許一凡本人,還是見過姜三甲的人,都非常重視此人,感覺此人是一個高手,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姜三甲確實是個高手,至於有多高,很難說。
自從姜三甲出現在許一凡身邊之後,他就像是一個行走的百科全書,凡是許一凡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他都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這樣的人,不管其戰力高低,單單就他知道的這麼多,就已經很不簡單了。
不知道是上輩子的僱傭兵生涯,給許一凡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還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生性多疑的人,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除了孫瞎子和慕兒,他幾乎都沒有信任過任何人,即便是孫瞎子,在許一凡逐步成長的這段時間裡,他也開始慢慢懷疑起來。
可是,隨著許一凡的逐步登高,他也開始慢慢去接納並且信任一些人,比如荀德華師徒,比如秋歌,比如言午堂的學生,比如姜三甲,這份潛移默化的信任,是他們用一次次實際行動證明過的。
每個人都有秘密,只是有的人隱藏的比較深而已,許一凡心中也有很多秘密,有些秘密可以說,有些秘密不能說,還有些秘密許一凡本人都開始選擇性的遺忘,對於姜三甲,許一凡除了那些到死都不能說的秘密之外,其他的秘密姜三甲幾乎都知道。
如果說,在前十二年的時間裡,許一凡過的是無憂無慮的話,那這最近的三年時間,許一凡過的很累,這種累是常人無法理解的,也無法感同身受的。
尋常人在於自己知道什麼,而大修士在於自己不知道什麼,許一凡現在的處境,介於二者之間,他知道很多,可隨著他的成長,不知道的東西更多,而在這些未知的事情之外,是否還存在更多的未知,許一凡自己也不清楚。
聽姜三甲說完刀修的時候,許一凡下意識的撫摸著腰間的龍牙刀,然後問道:「有沒有刀劍雙修之人?」
姜三甲點點頭,說:「有啊,怎麼沒有,許淳就是刀劍雙修之人。」
「那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是刀劍雙修之人?」
「很多,不過這些人都已經成為歷史的塵埃了。」
說到這兒,姜三甲轉過頭,看向許一凡問道:「怎麼?你也想走刀劍雙修的路線?」
「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當前提是,你吃得了這份苦嗎?」姜三甲反問道。
「當然可以。」
說完,許一凡似乎在給自己打氣,繼續說道:「肯定可以。」
姜三甲聞言,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轉過頭,一臉欣慰的看著許一凡,似乎這正是他要的結果一般。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許一凡又問道:「天下修行體系那麼多,你說有沒有人能夠同時兼修啊?」
此話一出,姜三甲眼神古怪的看向許一凡,嗤笑道:「你想做這樣的人?」
「難道不可以嗎?」
姜三甲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可以是可以,可你是不可能成功的。」
「為什麼?」許一凡不解的問道。
「天下修習門派眾多,除了常見的佛儒道三家之外,還有祭司、巫蠱、方士、冥修、魔修、武夫,這只是大致的劃分,而每個修行體系當中,又細緻的劃分出很多分支,一個人能在某一個分支上走到極限,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想要兼修,很難。」
「可還是有人做到了啊,比如文叔。」許一凡反駁道。
姜三甲點點頭,說道:「兼修多派的修士確實有,可是,他們的成就往往都不高,每個派系側重點不一樣,甚至很多派系之間都是相互衝突的,而想要兼修,首先就要解決這個問題,另外,不管是修習哪一派,都需要超高的悟性和天賦,還需要勤奮和努力,花費很多的精力才能有所成就,人力有窮時,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天賦也是有限的,修士的壽命雖然比普通人長,可再長也有一個極限,想要在有生之年做到一點兒,很難。」
面對姜三甲的反駁,許一凡沒有反駁什麼,這個問題,他之前就想過了,事兒確實是這麼個事兒,為何說劍修是所有修士當中殺力最大的,就因為他們純粹,除了劍之外,他們別無所求,心無掛礙,所以他們很強,而兼修之人,他們學的越多,也就越駁雜,花費的時間就越長,晉升的速度也就比常人要慢很多。
一步慢步步慢,修行就是一個逐步登高的過程,可沒有人會停下來等你,最多修行體系可以相互借鑑,但是,想要兼修融為一體,難,很難,非常難。
看到許一凡那大失所望的神情,姜三甲話鋒一轉,笑著說道:「不過,你若是想要兼修也不是不可以。」
「嗯?!」
此話一出,許一凡頓時眼前一亮,問道:「真的?」
姜三甲點點頭,說道:「想要兼修,一般人做不到,可有的人可以做到。」
「什麼人?」
「無境之人。」
「無境之人?」
「對,無境之人就能做到,但是,也不是所有無境之人都可以兼修的。」
「那怎麼才能成為無境之人?」許一凡連忙問道。
姜三甲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說了一句許一凡很疑惑的話。
「你其實是沒有修行資質的。」
許一凡很不解,也很疑惑,這句話,他不是第一次聽到,在他小時候,孫瞎子這麼說過,十方寺的和尚也這麼說過,還有他在安民鎮和嘉州城遇到的修行者,也曾經對他這麼說過,包括他在去往東海城之後,遇到的修士也曾對他這麼說過,可他卻偏偏成為了修行者,這讓許一凡很意外。
起初,他以為這些人境界不高看錯了,沒看出來自己其實是一個隱藏的修行天才,可後來,許一凡發現不是這樣的,他又以為是無字之書的功勞,然而,無字天書好像也沒有什麼太過特殊的地方。
現如今,聽到姜三甲這麼說,許一凡豈能不疑惑,當他看向姜三甲的時候,姜三甲卻選擇了沉默。
許一凡很識趣的沒有在問下去,不過,也是從這一天開始,許一凡想要兼修天下術法的想法,開始在心底生根發芽,至於這個想法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