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古沫汐的招攬

  在聖旨送達康城之後,炎軍之中大大小小的將領也都紛紛開始忙碌起來,該走關係的走關係,該尋找門路的尋找門路,每個人都為了自己的仕途而奔波不息,對於那個白袍小將,很多人選擇了忽略。閱讀

  戰時,面對強敵,萬眾一心,眾志成城,那無可厚非,而戰停之後,凝聚的人心也在此時開始分崩離析,每個人都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奔走忙碌,至於他人的處境如何,管不著,也不想去管。

  沒有人打擾,許一凡也落得清閒,不過,他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窩在府邸當中,而是走出府邸,開始在這座經歷了一年多戰火洗禮的城池當中漫步。

  在那場連綿不絕的秋雨之後,天空終於放晴,若是不去看殘缺的城牆,倒塌的房屋,還有那布滿傷痕的甲冑,單單站立在城牆之上,舉目遠眺的話,其實,西北這邊的風景還是很美的。

  碧藍的天空,一望無際的平原,漫天黃沙,白雲依依,偶爾有南飛的大雁從頭頂掠過,整個西北給人一種蒼勁之感,正是一場美不勝收的畫卷。

  九月已經悄然而去,十月如期而至,在中原,此時應該正值深秋之際,可康城卻伴隨著秋雨的洗禮,初冬已然悄然而至。

  這一日,許一凡再次走出附近,登上城牆,舉目遠眺,身邊跟著的只有兩人,慎武和古沫汐!

  在聖旨送到之後的第二天清晨,文星辰就牽著一匹老馬,在許一凡的送別之下,離開了康城,跟在他身邊的,只有一個叫聞一問的十五歲少年。

  聞一問是言午堂學生,原先是個乞兒,好像是嘉州人士,在元符十年,北蠻提兵南下,跟炎軍展開廝殺之際,聞一問所在的村落,遭到北蠻軍的屠殺,尚且不到十歲的他,僥倖存活下來,逃到了嘉州城,淪為了一個乞兒,最後又不知為何,來到了安民鎮。

  當時還未曾離開安民鎮的許一凡,遇到了這個同齡人,就對其救濟了一番,順便幫他在安民鎮的一個鐵匠鋪,找了一份差事兒,當然,這個鐵匠鋪不是武朝所在的鐵匠鋪,而是在鎮子西邊的那家姓吳的老鐵匠當夥計。

  聞一問沒讀過書,可人很聰明,做事也勤快,又是農民的兒子,有膀子力氣,打鐵這種體力活,雖然不能說是他最好的選擇,卻也是生存的方式之一。

  在安民鎮的時候,許一凡跟聞一問接觸的不多,只是每隔初一十五的時候,聞一問會主動到鎮子東邊的老槐樹下,找許一凡坐一坐,聽許一凡給他說一些書本上的東西。

  對於那些書本上的內容,許一凡不甚在意,而小鎮的其他孩子,也不太在意,可是聞一問卻十分的在意,每次許一凡講述書本上的東西的時候,他都聽得格外仔細和認真,時不時的還會提出自己的疑問,雖然很多問題很幼稚,可許一凡總能在他身上,看到曾經的自己。

  聞一問姓聞,至於他原來叫什麼,早已經無從得知,有個小名叫狼狗,而之所以會取這麼個小名,主要是其父親是個獵戶,養了七八條狼狗,而聞一問很是喜歡這些狼狗,根據聞一問自己說,在他出生的時候,恰好家裡的一條老母狗也產下了一窩崽子,於是,他那沒文化的爹,就順便給取了這麼個小名。

  對於那些生活在社會底層,一輩子可能都沒讀過書,甚至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農民來說,別指望他們能取什麼好聽的名字,都說賤名好養活,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比如聞一問,他就像狼狗一般,從被屠戮殆盡,淪為一片白地的村落逃出來,就相當的不容易。

  一問,這個名,是許一凡在詢問聞一問名字的時候,隨口而言,瞎起的,玩笑的成分居多,主要是這小子,每次找到他,都會問他一個讓其沉思良久的問題。

  聞一問是許一凡在離開安民鎮,在東海鎮剛剛落地生根的時候,就一路乞討而來的,當時,在那個初夏時分,看著衣衫襤褸,雙手布滿凍瘡的少年,許一凡是很震驚的,不過,也沒有說什麼。

  在言午堂成立之後,許一凡就把他丟到言午堂去了,天驕五營他都待過,其學習能力不算最好的,卻是最勤奮的,當許一凡從興安城歸來,身邊除了徐詩芷和齊若兮這兩個千金大小姐之外,還有荀德華和寧致遠這兩個儒家弟子。

  在回到東海城之後,許一凡就把聞一問從言午堂開除了,然後丟到荀德華身邊,給其當個雜役,順便跟著這位大儒,學習儒家知識,因為許一凡很清楚,言午堂並不適合他。

  在起點書院成立之後,聞一問是第一批學子,而當許一凡離開東海城,來到康城之後,當康城面臨危機的時候,這個少年從起點書院退學,主動找到俠義軍的吳鉤,跟著他們一起來到了西洲城。

  在言午堂學生進入西沙兩洲,開始做事兒的時候,聞一問出力不少。

  當許一凡從西域回來之後,他第一時間來到了康城,二人見面之後,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相視一笑,在那之後,許一凡就把其安排在文星辰身邊。

  在那場秋雨來臨的當天,一直不曾收徒的文星辰,終於收徒了,聞一問成為了文星辰的開門弟子,也是關門弟子。

  收徒儀式很簡單,在場的也就許一凡身邊的那些人而已,敬茶、磕頭,一切從簡。

  在聖旨送達的第二天,這對師徒就一起負笈遠遊,從康城出發,直奔涼州和庭洲而去,然後從庭洲進入北蠻,再從北蠻進入北荒,此去道路艱辛,危機重重,可他們還是走了。

  對於文星辰的執意離開,許一凡在勸阻無果之後,也只能選擇答應,畢竟人各有志。

  文星辰在走之前,分別找到許一凡和慎武,各自深談一番,至於他跟慎武之間聊了什麼,許一凡不得而知,可文星辰跟許一凡聊了很多,其中主要就是有關長安的各種勢力的情況,算是提前給許一凡鋪路,讓其對長安有一定的認知,不至於去了長安之後,兩眼一抹黑。

  在文星辰離開之後,許一安也離開了,他要回東海城,畢竟,東海城是許一凡的大本營,他需要回去坐鎮,對於這個學生,許一凡還是很滿意的。

  其實,對於許一安,殷元魁和秦之豹都曾私下找過許一凡,想要把許一安留在軍伍當中,給出的條件很優越,職位不高,可權利不小,主要的職責就是負責練兵。

  對於殷元魁和秦之豹的請求,他們是什麼目的,許一凡一清二楚,他在聽完之後,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讓他們去找許一安談,若是他同意留在軍中,作為先生的他,自然也不會阻攔什麼。

  當殷元魁和秦之豹去找許一安的時候,結果出乎預料,也在情理之中,許一安拒絕了二人的招攬,選擇回到東海城,不過,他也在詢問過許一凡之後,把訓練乞活軍的方法,毫無藏私的告訴了二人,至於殷元魁他們能不能根據這套練兵方式,訓練出一支屬於炎朝的乞活軍,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

  許一安和聞一問都走了,可有人留了下來。

  寧致遠在這場來自朝廷的賞賜當中,也得到了擢升,從一介布衣,擢升為千戶,其晉升速度之快,遠超其他將領,不過,對於寧致遠的晉升,沒有誰對此有意見和心生不滿的。

  一個儒家弟子,能夠在短時間內籌集一支數萬人的軍隊,還敢於跟藩王的軍隊作戰,更是在跟西域聯軍作戰期間,身先士卒,殺敵無數,這已經很了不起了,更何況,他還是大儒荀德華的大弟子。

  不知道是在來到西北之後,親眼看到了西北的寒苦,還是受到了軍旅生活的感染,亦或者是其先生荀德華的暗中授意,寧致遠選擇進入軍伍當中,給秦之豹擔任幕僚,職位是個文官,外委千戶,負責鎮西軍當中的一些瑣碎事務,只要跟後勤有關。

  雖然官職不高,可帶著寧致遠的是湯芮,現如今的鎮西軍,除了秦之豹這個鎮西將軍之外,總管軍中大小事務的,是湯芮這個大都蔚,其次就是秦斌、余休、湯義這些人。

  秦之豹的這個安排,看樣子是打算讓寧致遠未來接替湯芮的職位,對此,許一凡也好,殷元魁也罷,都樂見其成,而且寧致遠和秦之豹的脾氣秉性相投,二人十分互補,這也是秦之豹非要把寧致遠留在鎮西軍的主要原因。

  走在已經被修繕一新的城牆上,看到許一凡的將士,紛紛抱拳行禮,而許一凡也是微笑點頭示意,不管軍中的那些將領現如今如何看待許一凡,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將士,看待許一凡的眼神永遠是那麼的尊敬和敬畏。

  許一凡在西征軍當中,不敢說一呼百應,但是,只要他想這麼做,還是會有很多人響應他的,不過,許一凡並沒有這個打算。

  三個人漫步在城牆之上,古沫汐跟許一凡並肩而行,她的目光始終落在許一凡的臉上,似乎許一凡的臉上有什麼奇觀一般,而慎武很好的扮演了一個扈從的角色,不遠不近的跟在二人身後,雖然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懶散,可那雙宛如豹子一般的凌厲眼神,掃視著周圍的一切人和物。

  一番長久的沉默之後,古沫汐率先開口道:「西域使團估計月中才能抵達。」

  許一凡聞言,點點頭,說道:「差不多是這個時間。」

  「你真的打算去長安了?」

  許一凡轉過頭,看著古沫汐,似笑非笑的問道:「怎麼?你不想我去長安?還是說,你捨不得我去長安?」

  面對許一凡這明顯帶著調戲和調侃的話語,古沫汐只是微微一笑,不為所動,她那雙靈動的眼眸,在許一凡臉上掃視一圈之後,緩緩地說道:「一旦你去了長安,就正式進入大炎王朝的廟堂,很多事情都會身不由己的,你想好了?」

  許一凡不在看向古沫汐,停下腳步,舉目遠眺,微微眯起眼睛,說道:「身處亂世,總該做些什麼。」

  「為了炎朝?」

  「為了我自己。」

  「當了官,可能會做很多違心的事兒。」

  「我儘量少做一些。」

  「呵呵......」

  面對許一凡如此『坦誠』的回答,古沫汐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又是一番沉默之後,古沫汐再次開口道:「要不,你跟著我去南唐吧,以你的本事,去哪都是一樣,不敢說讓你當個宰相,僕射什麼的,當個大將軍或者兵部尚書還是可以的。」

  「呵呵......」

  面對古沫汐的招攬,許一凡卻搖頭不已,笑而不語。

  這已經不是古沫汐第一次展開對許一凡的招攬了,在此之前,古沫汐去找許一凡,除了蹭吃蹭喝之外,更重要的還是想辦法把許一凡挖到南唐去,不過,許一凡拒絕了,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古沫汐除了略感失望之外,並不覺得意外。

  其實,單單古沫汐給出的條件,還是非常優渥的,不管是大將軍的職位,還是兵部尚書的職位,在炎朝,許一凡是不可能得到,至少目前他不可能得到。

  但是南唐不一樣,南唐建國不久,正是急需人才的時候,許一凡這樣的人才,去了南唐可不是什麼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在決戰之後,從西域那邊傳來一句對許一凡的評價:生子當生許安然,此人一人可抵三十萬鐵騎。

  這番評價不可謂不高,縱觀炎朝近三百年的歷史,能當得起這句評語的,整個炎朝也只有三個人,孫煜、房巨鹿、許淳,西域給出這番評價,其用心不可謂不險惡,其心可誅。

  孫煜是大炎王朝近三百年來,當之無愧的文壇大家,房巨鹿更是炎朝的三朝老臣,而許淳更是集鎮北、鎮西、鎮南、鎮國四個大將軍於一身的武將,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西域把許一凡跟這三個人並列在一起,那就不是讚賞,而是捧殺。

  不管是孫煜,還是房巨鹿,亦或者是許淳,都是用了幾十年的時間,靠著一步一個腳印走到那個高度的,而許一凡算什麼東西,一個才十五歲的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就敢跟著三位大佬並列,你許一凡配嗎?

  不過,這句評價雖然很誅心,說許一凡一人可抵三十萬鐵騎,那是誇張至極的說辭,可許一凡一人可抵萬人鐵騎,還是名至實歸的,若是許一凡能夠去往南唐,就許一凡搗鼓出來的那些東西,不敢說讓南唐立即晉升為可以跟炎朝並駕齊驅的王朝,至少可以讓南唐的實力,在原有的基礎上,提升一到兩成。

  南唐,許一凡自然不可能去,先不說古沫汐的承諾能否兌現,就算能兌現,許一凡在南唐毫無根基,除了依附於古沫汐之外,他還能怎麼樣,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並不是許一凡想要的。

  更何況,就算許一凡想去,願意去,他也不可能去的了,別看現在的他,每天日子過的很悠閒,可盯著他的人卻不少,其中就有影衛,這是在許一凡接到聖旨之後,被洪公公留在他身邊的人,美其名曰是護衛許一凡的周全,而實際上是負責監視許一凡的,畢竟,許一凡的身邊還有一個古沫汐。

  只要許一凡稍有異動,別說去往南唐了,就是能否活著走出康城,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像許一凡這樣的人,越是表現的優越,關注的人就越多,朝廷可以不用,或者說不重用許一凡,甚至寧可埋沒許一凡,也不可能讓他轉投其他王朝門下的,只要許一凡敢這麼做,那他就會遭到致命一擊,而到時候就不是死一個許一凡那麼簡單,而是會死很多人的。

  古沫汐難道不知道這些嗎?

  她當然知道,作為南唐聖女,除了極好的天賦和修為之外,政治嗅覺也比其他人強出很多,不過,知道歸知道,不去試試怎麼知道結果呢?萬一要是成了,那豈不是一件好事兒。

  只要許一凡答應去南唐,古沫汐可以不惜代價的護送許一凡離開,至於這一路會死多少人,她並不在乎,也無需在乎。

  見許一凡笑而不語,古沫汐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後說道:「我要走了。」

  「回南唐?」

  「嗯,出來的時間太長了,我有點想我師父了。」

  「什麼時候走?」

  「今天。」

  「這麼快?」許一凡有些詫異的轉過頭看向古沫汐。

  古沫汐不在去看許一凡,而是學著許一凡的樣子,舉目遠眺,嗤笑道:「如果不是我這次幫助你們大炎擊敗了西域的象兵,估計我想走都走不了,可即便如此,你們炎朝的人也快要趕人了,與其被人趕走,還不如自己趁早離開,這樣彼此面子上都過得去。」

  許一凡聞言,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