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風緊..扯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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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江湖人,還是修行者,都有一些屬於自己的癖好,不管是為了特立獨行,博人眼球也好,還是無意為之也罷,他們選擇這麼做,都會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閱讀

  在二月初,有一個身穿青衫,倒騎毛驢,手拿經書的男子,行走在從陳洲去往徐洲的官道上。

  此時,仍是冬天,天寒地凍,男子的穿著略顯單薄,男子的年齡並不大,也就二十來歲左右,他頭戴綸巾,長相普通,讓人看一眼就不容易記住的那種,看起來應該是個讀書人。

  毛驢只是常見的那種小毛驢,而在老驢的脖頸間懸掛著兩個袋子,袋子裡裝的都是書籍,此刻,男子正隨著毛驢的前行,身體一高一低的起起伏伏,就像一個喝醉酒之人一般。

  倒騎毛驢的事情,男子不是第一個做,類似的『壯舉』,其實在江湖上屢見不鮮,什麼倒騎青牛,什麼倒騎白馬、黑馬、黃馬啊,都是常有的事情,他們這麼做,無非是想引人矚目而已,這些人在做此類事情的時候,都會在牛啊,馬啊的身體兩側,懸掛著各種各樣的兵器,其中往往以刀劍為主。

  當然了,也有一些人偏偏不走尋常路,其中,就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在三十年前,曾經有一個江湖遊俠兒,境界高低不好說,但是,騷是真的騷,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除了倒騎青牛之外,在牛身上還掛著一大堆的兵器,什麼稀奇古怪的兵器都有,其中以刀劍最多,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移動的兵器鋪子。

  這樣一個人,走在大街上,無論出現在哪裡,都會吸引眾多的目光,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這個傢伙在一次外出遊歷的時候,被人殺死在路上,那頭青牛隻剩下一副殘缺不全的骨架,至於那個少年,則被釘死在牛的骨架上,全身上下插滿了兵器,而這些兵器全都是他之前攜帶的。

  其實,類似的事情很多,之所以很多人喜歡倒騎青牛、毛驢之類的,絕大多數都是為了模仿,因為在大約七百年前,中原出現了一個道士,他就是喜歡倒騎青牛,而他境界很高,是一代劍修。

  道士全名叫什麼,已經無人記起了,只知道他姓李,是道教修士,以一柄桃木劍,縱橫中原,其從東海之濱而來,橫穿整個中原,去往西域,這一路上,有無數人覬覦他身上的黃白之物,開始襲殺於他,而最終的結果,自然是那些襲殺他的人,紛紛殞命。

  如果只是一個兩個死於非命,那無非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招子不夠亮,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但是,江湖人就是這樣,自己兄弟死了,那自然是要復仇,江湖就那麼大,大多數人見面,都能扯上一些關係,於是,很快有個來自海外的道士,仗著武藝高強,殺人不眨眼,喜好亂殺無辜。

  降妖除魔,不單單是修行者的事情,江湖人也喜歡參與,尤其是那些以正義人士自居的衛道士,開始聚集起來,展開了一場針對該道士的圍殺。

  那是一場影響了整個中原,甚至是整個天下的行動,去的人很多,而死的人也很多,這位李姓道士,就憑著一人一牛一柄桃木劍,一路橫推過去,從東海之濱一路打到西方的涼州,最終去往了西域,從此沓無音訊。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很多人對這個李姓道士,打心底的敬畏和崇拜,這種心理主要還是源於對方勢力的強大,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有不少人開始有意的模仿他的行為,倒騎青牛游江湖。

  不過,這樣的人,要麼慘死江湖,被浪花淹沒,要麼是真的有幾把刷子,只是,挑戰的人多了,這樣的人,也招架不住,只能老老實實的做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件事就成為了一個傳說,到了後來,再有人倒騎青牛游江湖,人們最多是笑話對方幾句而已,不會真的對其做什麼,當然,也有一些人會去襲殺這些裝逼人。

  有句話說得好,沒本事兒你裝什麼逼啊,既然選擇出來裝逼,那你就要做好被打死的準備。

  這位二十出頭的少年,姓孟,名浩然,浩然正氣的浩然,他從小倒騎毛驢游江湖,至今已經有十餘年了,卻始終沒有被人打死,也是一種奇蹟,這可能跟他長得普通有關,也可能跟他是讀書人的身份有關。

  孟浩然的身上,沒有攜帶兵器,除了書還是書,唯一算得上是兵器的東西,估計也就是他腰間的那一把戒尺了。

  戒尺,這種東西,對於大多數人,尤其是曾經去學堂或者私塾、書院讀書的人來說,很熟悉,哪個小時候沒有因為貪玩,或者調皮搗蛋而被先生用戒尺打過手掌啊。

  正值寒冬季節,老百姓的生活不好過,除了躺在床上,蜷縮在被子裡,索索發抖,祈禱著這個冬天早點過去之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老闆姓的生活不好過,有些人的生活也不好過,比如那些靠打家劫舍的綠林好漢們,沒人行商,他們自己又不種植莊稼,冬天來之前,他們打家劫舍一番,也算是過了一個好年,現如今,新年已經已經過去了,可是,冬天還沒有走,他們的生活水平也開始驟然下降,而想要保證自己的生活水平,自然該出來放放風,打獵一番了。

  少年手捧一卷書,正搖頭晃腦的看到了精彩之處,然而,在他面前的道路上,卻出現了十餘人。

  這些人穿著各異,大多數都是穿著厚厚的獸皮大衣,戴著一定十分保暖的狗皮帽子,然後扛著刀劍,大搖大擺的站在道路中間,看著那個正高坐驢背的少年。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其中一個大約是這群人頭領的傢伙,扛著一把半人高的大刀,一搖三晃的走了出來,衝著少年喊道。

  男子年齡不大,卻也不小了,怎麼看都像是四十多歲的男人,一頭亂糟糟的頭髮被狗皮帽子蓋著,從帽子的邊沿露出那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油光發亮,已經打捲兒的頭髮,此時雖然是冬天,男子卻穿著清涼。

  之所以說穿著清涼,主要是因為男子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齊地的大衣,而大衣裡面啥也沒有,露出他那毛茸茸的胸口,還有那遍布傷疤的身軀,而其下半身穿著一件類似於吊襠褲的大褲子,腳上踩著一雙已經看不清楚顏色的靴子。

  這樣一個人出現在道路上,不用問就知道對方的身份,土匪!

  沒錯,這群人正是土匪,他們是附近一帶一個叫黑風寨的土匪,站在眾人前面的正是他們的四當家邰晁。

  這只不知道多大年紀的毛驢,在看到這群土匪之後,就下意識的停了下來,鼻子裡噴出兩道白霧,蹄子有些不安的在地面上來回的踢踏著,顯然,它有些不耐煩,居然有人敢擋住它的去路。

  「嘿,小子,老子跟你說話呢,你聾了?」邰晁看著無動於衷的孟浩然,有些不耐煩的喊道。

  坐在驢背上的孟浩然,聽到邰晁的聲音,終於把目光從書本上移開,抬起頭,看向眼前的一群人,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淡淡的說道:「幾位大哥,攔住在下,何為何事啊?」

  「嘿,你小子耳朵是不是塞驢毛了,老子剛才說的話,你沒聽到?」邰晁一臉兇相的說道。

  孟浩然聞言,微微一愣,隨即抱拳說道:「實在對不住,在下方才在看書,不知這位大哥說了什麼。」

  「沒聽到是吧,那老子就再說一遍,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說完,邰晁就伸出手,大咧咧的說道:「拿錢來吧。」

  孟浩然看了看邰晁,又低頭看了看毛驢脖子上的兩個書袋,面露為難之色,緩緩說道:「幾位是土匪?」

  「正是!」

  「那不知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嚯,小子挺上道啊,老子黑風寨四當家破風刀邰晁是也!」

  「哦,原來是邰當家啊,幸會幸會。」

  邰晁皺了皺眉頭,看著眼前這個少年,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少廢話,既然知道我們是土匪了,那就趕緊拿錢吧。」

  「錢?我沒錢啊。」

  孟浩然一臉無辜的看著眾人。

  「沒錢?」

  「嗯,沒錢!」

  「臥-槽。」

  「邰當家,慎言,不可出口成髒。」

  「你玩兒我?」

  「不敢。」

  邰晁的臉色十分的難看,而他身後的眾多小弟,此時也開始嘰嘰喳喳起來。

  「四當家的,那小子在耍你呢,砍他!」

  「是啊,四當家的,那小子的帶著那麼多東西,肯定有錢,弄他。」

  「沒錯,那小子看不起你。」

  「砍他!」

  「弄他!」

  本來就感覺自己被羞辱,再加上小弟們這麼一叫喊,他更是下不來台了,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他媽的冷啊,只穿一件大衣出門,看起來是無比的豪邁,無比的拉風,但是,他媽的冷是真的冷啊!

  邰晁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他抬起頭,看著孟浩然,陰惻惻的說道:「小子,你敢耍老子,給老子滾下來。」

  「邰當家的何必動怒呢,聖人曰,君子動手不動口,止怒!」

  「我去你娘的聖人,給我滾下來!!!」

  伴隨著一聲大喝,邰晁放下扛在肩膀上的大刀,右手持刀,雙腳猛地一跺地面,然後,高高躍起,朝著孟浩然就當頭劈下,他要給這小子一點兒顏色瞧瞧。

  「當家的,弄死他!」

  「弄他!」

  「盤他!」

  「砍死他!」

  「當家的,好猛哦!」

  「.......」

  在邰晁出手的那一刻,身後的小弟紛紛開始叫喊起來,然而......

  「啊......」

  「嘶......」

  「砰......」

  「噗......」

  邰晁去的快,回來的也快,就在眾人剛開始搖旗吶喊的時候,邰晁就倒飛回去,整個人沖向了人群,砸到了好幾個人,才停下。

  在孟浩然和邰晁之間被大雪覆蓋的冰冷地面上,留下兩道深深地溝壑,就像是被牛犁過的一般,而邰晁的大刀已經掉落一旁,在其胸口上,有一個黑黑的腳印,最關鍵的是,這腳印不是人的,而是驢的腳印。

  邰晁感覺腦子有點蒙,他根本不管被他撞倒的那幾個小弟,掙扎一番,從雪地里爬起來,先是看了看高坐驢背,正在伸手撫摸驢背的孟浩然,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他的臉色無比的難看。

  邰晁的臉,本來就有點黑,這也沒辦法,在當土匪之前,他就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被曬黑的,只是,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了武夫,靠著一身蠻力,再加上手裡那重達三十八斤的大刀,縱橫江湖,從其出道到現在,罕逢敵手,可是,現在,他的臉色是黑里透著紅,紅里泛著紫,格外的精彩,就像一隻被打翻的調色盤一般。

  邰晁站起身之後,又從一個十分懂眼色的小弟手裡接過那柄大刀,杵在地上,雙手搭在刀柄上,怒目圓睜的看著對面的一人一驢,眯起眼睛,然後轉過頭,問道:「剛才,你們看清楚了嗎?」

  眾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頭,不說話。

  唯獨一個小弟,走到邰晁身邊,說道:「老大,我看清楚了。」

  「你看到什麼了。」

  「老大,你是被那頭驢給踢飛的。」

  邰晁聞言,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瞪著小弟,一字一頓的問道:「你真的看清楚了?」

  小弟以為老大不相信,連忙拍著胸脯說道:「看的清清楚楚,老大,你就是被那頭畜生給踢飛的。」

  就在這位小弟說這句話的時候,其他小弟面面相覷一下,然後,十分默契的後退兩步,跟他們二人拉開距離。

  「我尼瑪!!!」

  果然,就在這位小弟說的如此篤定的時候,邰晁發火了,抬起一隻腳,朝著小弟的胸口就是一腳,伴隨著一聲慘叫聲,這名不知道姓名的小弟,就飛了出去,然後落入了白雪皚皚的叢林當中,沒有了聲響。

  「老子都沒看清楚,你能看清楚,你以為你是誰啊?」

  把小弟踹飛之後,邰晁沒好氣的罵道!

  其他小弟,再次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說實話,剛才的一幕,他們都看的清清楚楚,邰晁拎著大刀要去砍孟浩然,出刀很迅速,動作也很瀟灑,攻勢也很凌厲,只是,他還沒有完全靠近對方,就看到那頭黑毛驢居然轉過身,然後,抬起一隻腳,朝著邰晁就是一腳,然後...然後邰晁就回來了。

  小弟們很懵,邰晁也很懵,作為當事人的邰晁不可能沒有看清楚,但是,他還是問出來了,之所以問,自然是希望手底下的人全都沒看清楚,就算看清楚了,也權當沒看清楚,不然,他這個老大的面子往哪放啊,結果,居然有個腦子拎不清的傢伙,居然跑出來說他看清楚了。

  你看到了就看到了,你別說出來啊,你說出來就說出來了,別說的那麼大聲啊,老子堂堂黑風寨四當家的,被一頭驢子給打了,很威風嗎?我不要面子的啊?

  雖然簡單而粗暴的處理了這個不懂眼色的小弟,但是,邰晁的心卻沉了下來,遇到硬茬子了。

  「你到底是誰?可敢報上姓名?」邰晁深呼吸幾口氣喊道。

  「在下孟浩然,不知邰當家有何指教?」孟浩然抬起頭,臉上帶著笑意的看著邰晁眾人,說道。

  「孟浩然?」

  邰晁聽到這個名字愣了愣,倒不是他知道對方是誰,而是因為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如果對方是有名氣的江湖好手,他自然聽說過,如果是這樣,那自然是互相說笑一番,然後就此揭過,可是,對方確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傢伙,這讓他頓時有些犯難起來。

  如果繼續打下去,打不打得過,暫且不好說,畢竟,孟浩然還沒有出手,但是,一頭驢子都這麼橫,那這個少年,恐怕更不好惹,萬一打不過,那就丟人丟大發了。

  就在邰晁為難的時候,孟浩然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子,丟了過去,說道:「在下還有事兒在身,幾位可否行個方便?」

  邰晁下意識的接過錢袋子,入手之後,分量還不輕,他很滿意,只是,當他打開錢袋子之後,發現裡面除了幾粒碎銀子和一把銅板之外,剩下的都是幾個凍得邦邦硬的饅頭,他的臉頓時就黑了下來。

  「小子,你該耍我!」

  說完,邰晁就朝眾人喊道:「給我上,打死這丫的。」

  「上啊!」

  「沖啊!」

  「宰了他!」

  「......」

  土匪終究是土匪,雖然被剛才的一幕搞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但是,老大都發話了,他們自然不能慫,不然,等這件事兒過去之後,他們也沒好果子吃,於是,這十餘號人,就這麼呼啦啦的一擁而上,朝著孟浩然就沖了過去。

  看著朝著自己衝來的一行人,孟浩然摸了摸黑毛驢,說道:「驢兄,風緊...扯呼!」

  「嘶......」

  伴隨著一聲驢叫,然後...然後他們就看到,這一人一驢瞬間衝出了人群,猶如一陣旋風一般,瞬間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臥-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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