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休年齡不大,只有二十五歲,長得雖然不說醜陋的嚇人,卻也不算好看,尤其是那一嘴參差不齊黑黃色的牙齒,讓人看著就極度的不舒服,可是,這樣一個在許一凡和胥承業面前,好似沒有什麼脾氣的年輕小伙兒,卻也不是什麼善類。
嗯,好像說了一句廢話,能夠成為不良人的,又有幾個是善類呢?
靳休出生在洛洲一個小鎮子裡,其父親是鎮子裡的一霸,而其母親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女子,到了鎮子之後,因為女子長得不錯,就被靳休的父親給霸占了。
對於一個外來的瘋癲女子的命運如何,無人去關心,就算想管也管不了,靳休的父親在鎮子裡是出了名的狠人、
女子跟了靳休的父親之後,沒多久就懷孕了,生下了一個男嬰,而這個男嬰就是靳休,至於女子,在生產的時候因大出血而死了。
對於靳休的父親來說,女人死了就死了,那是她沒有福氣,重要的是女人給他生了個兒子,對於這個兒子,靳休的父親十分的疼愛,要什麼給什麼,總之,只要是靳休要的,只要是他覺得好的,男人都會想辦法給靳休弄來。
可以說,在靳休八歲之前,他的生活還是很幸福的,至少,對於他們這個家庭是這樣的。
只是,出來混的遲早是要還的,無論在哪裡都是一樣的,靳休的父親在鎮子裡橫行霸道,以好勇鬥狠出名,經常和人打架,除了鎮子裡的人打架之外,他還經常跟其他鎮子的人打架。
在靳休八歲的時候,他父親又出去打架了,結果,這一次,他沒能回來,而靳休就這樣成為了孤兒,至於他父親的那些小弟,在那場打架當中,死的死,殘的殘,自顧不暇,誰還有心思去管一個孩子呢?
靳休父親去打架的人,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而是附近鎮子裡最大的黑幫,對於這些刀口舔血的人來說,斬草除根,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就要殺人全家,所以在靳休父親死後,他們這一方勢力算是徹底土崩瓦解了,自然免不了要被清算。
早慧的孩子不多,卻也不少,而早熟的孩子往往卻很多,大部分都是窮人家的孩子,畢竟,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嘛!
靳休當時雖然年齡小,可跟著父親生活了那麼多年,見過的東西和事情自然不少,對於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他很清楚,知道父親死了,他唯一的依靠就沒有了,在得知父親遇害之後,他連父親的屍首都沒能取回,連夜就跑路了。
果然,靳休的選擇是正確的,在靳休逃跑之後,仇人就上門了,打砸一通之後,沒有找到靳休,就開始在附近尋找靳休,準備來個斬草除根。
可能,很多人會問了,這都鬧出人命了,官府不管嗎?
管?怎麼管?
洛洲很大,縣城卻不多,官老爺都很忙的,像靳休父親這樣的黑幫大哥,生生死死很正常,今天,你殺了別人,那明天你被別的人殺死了,也屬於正常情況,官府的人知道之後,最多就是幫忙收屍而已,至於調查,那還是算了,反正這樣的人,死了就死了,無所謂的。
靳休很聰明,出了鎮子之後,沒有去洛洲城,而是一路南下。
離開洛洲,去往了襄洲,之後繼續南下,又去了歸洲、荊洲、萬洲,然後抵達了巫州,在巫州安定下來。
對於一個年僅八歲的孩子來說,從洛洲去往大炎王朝的最南邊巫州,這一路上,他經歷了什麼,遇到了什麼,吃了多少苦,無人知曉,唯有他自己知道。
當靳休抵達巫州的時候,他已經十四歲了,從一個半大的孩子,也逐漸成為了一名少年。
靳休在巫州定居之後,開了一家客棧,位置不在城區裡面,而是地處偏僻,卻恰好又是那些在南夷和大炎王朝行走的商人必經之地上。
客棧不大,生意卻不錯,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但是,這家客棧卻沒有想像當中的那麼簡單,這是一家黑店。
什麼是黑店?
說直白的一點兒就是殺人越貨、搶奪錢財的地方。
靳休開的客棧位置特殊,恰好處於大炎王朝和南夷之間的位置,屬於兩不管地帶,而這樣的地方,往往都是土匪橫行的地方,而黑店自然也應運而出,靳休的客棧不是第一家,自然也不是最後一家。
客棧開起來之後,這裡經常發生械鬥,死個把人那是經常發生的,很多時候,僅僅因為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剛剛還有說有笑的兩桌人就可能大大出手。
靳休的父親是黑道上的人,對於黑道這個行業內的事情,可以說是知根知底,別看他年紀小,卻十分的會做人,不但拿錢賄賂了當地的官員,還跟附近一帶的土匪們關係匪淺,既有官方的背景,又有黑道的人罩著,靳休的客棧可謂是紅紅火火。
靳休跟胥承業不一樣,他沒有那麼好的運氣,遇到一個不良人的前輩帶著,他成為不良人,其實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或者說,是一場交易。
不良人最活躍的地方在哪裡?
除了國都長安之外,其出沒最多的往往都是兩國交界的地方,不良人手裡掌握著大炎王朝最大的情報機構,哪怕是以販賣情報出身的日月齋,在不良人哪裡,也只能算是個弟弟。
當靳休在巫州那邊開起客棧,在異鄉立足之後,小日子過得也蠻不錯的,但是,他卻不怎麼開心,因為沒有人願意待在異鄉,他想回到洛洲,回去報仇。
可是,報仇談何容易,別看他現在貌似混的很不錯,既跟官場上的人走的很近,又跟那些土匪們稱兄道弟,其實,彼此之間唯一的聯繫就是利益了。
在沒有利益的驅使下,誰願意跑那麼遠的地方幫你賣命啊?
靳休一邊經營著客棧,一邊想要發展自己的力量,可惜,還沒等他發展起來,之前跟他相熟的人,不管是官員,還是那些土匪們,都被人在極短的時間給剿滅了,而靳休也一下子成為了水上的浮萍,無依無靠。
這些大人物都要麼死了,要麼入獄了,而靳休又能好到哪裡去?
他在巫州的三年時間內,前前後後殺了不少人,其中大部分他都是打下手,看著別人殺人,他善後,但是,其親手也殺過人,而且不止一個,像他這樣的人,在事情發生之後,自然也是要被照顧的,於是,靳休就入獄了。
入獄之後,靳休倒是沒有感到如何的害怕,只是十分的遺憾,遺憾他沒能回到家鄉給父親報仇,就這樣死在了牢裡面。
就在靳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卻出現的轉機,有人去見了他。
見面的人進入牢房之後,只問了幾個問題,就決定了靳休的命運。
「殺過人嗎?」
「殺過。」
「為何殺人?」
「活下去。」
「為何來到巫州?」
「避難。」
「知道不良人嗎?」
「知道。」
「想報仇嗎?」
「想。」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成為不良人,第二,殺了你。」
面對這個選擇,靳休自然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就這樣,他成為了不良人,然後被人帶出死牢,離開了巫州,至於之前那些跟他稱兄道弟的人下場如何,不得而知。
離開巫州之後,他直接被帶到了汴州城,被丟給了一個老者,而這個人就是汴州城百丈客棧那個天天躺在躺椅上的老者。
那一年,靳休十七歲,而他現在二十五歲了。
八年過去了,除了偶爾執行任務,短暫的離開了汴州城之外,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汴州城,至於報仇雪恨的事情,在他成為不良人的第二年,因為表現出色,為了執行任務不惜赴死,換來了這個機會。
在不良人的幫助下,什麼黑道大哥,什麼地痞流氓,都是一群土雞瓦狗,直接被碾壓過去,之前,對於靳休而言,是人生大敵的仇人,卻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不堪一擊。
復了仇,了卻了人生的大事兒,他的仇是報了,而作為代價,他永遠的成為了一名不良人。
靳休沒有留在洛洲,而是回到了汴州城,做起了他的店小二,說是店小二,其實跟掌柜的差不多。
不成為不良人,永遠不知道不良人到底具有多麼巨大的能量,而成為了不良人了,在想脫離,那是不可能的,凡是有這個想法,並且這樣做的,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當然,凡是都有例外,在五十多年前,有一個人成功的脫離了不良人,只是,他付出的代價之慘烈,是常人難以想像的。
在不良人當中,像靳休這樣的人很多很多,他只是其中一個罷了。
胥承業比靳休好一些,他是從小就跟著不良人的師傅,有人帶著,哪怕他在違反了家規之後,也有人保他,雖然從長安城發配到了東海城當了一名車夫,最起碼命是保住了,而大多數人,如果敢這麼做,他們的下場就不是這樣的了。
對於胥承業的事情,靳休很早之前就聽說過,不過,他沒有見過胥承業,因此,之前在汴州城看到胥承業的時候,還需要對暗號。
靳休很佩服胥承業,也很羨慕他,胥承業的能力很強,這在不良人當中是眾所周知的,這一次,在配合胥承業行動的時候,靳休很少發表自己的意見,基本都是以胥承業為主,可是,讓靳休沒有想到的是,胥承業居然以許一凡為主,這讓他很疑惑,也很好奇。
可能是小時候的經歷,也可能是男人天生對長得比自己好看的人都沒有什麼好感的緣故,靳休在第一眼看到許一凡的時候,心中就不喜歡,不過,隨著後來雙方的初次交談和了解,這種厭惡的情緒稍微淡了些,可是,對於他居然要給這樣一個小破孩當護衛的事情,他的內心是很反感的。
靳休不喜歡許一凡,許一凡同樣也不太喜歡靳休,或者說,自從許一凡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後,他對不良人的影響都不太好了,所以,在離開汴州城這一路上,許一凡沒有怎麼說話。
現在,許一凡提出晚上吃燒烤,讓胥承業去準備,靳休聞言,有些詫異,也有些不滿,但是,更多的是疑惑。
靳休很好奇,許一凡到底是什麼身份,也很好奇,他跟樂萱郡主還有徐詩芷到底是什麼關係,更好奇,胥承業為何如此放縱許一凡,更讓他不解的是,不良帥為何對他如此的看重,而他自己卻渾然不覺。
胥承業走後,許一凡依舊坐在門檻上,而靳休站在一旁,猶豫一下,他還是開口問道:「公子,洛洲城那邊還是沒有新的消息傳來。」
許一凡聞言,點點頭,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變化,說道:「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什麼意思?」靳休下意識的問道。
許一凡沒有說話,而是抬起頭,看向靳休。
靳休微微一愣,隨即明悟過來,是啊,暫時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徐詩芷她們失蹤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只有兩個可能性,要麼,她們已經遇害了,屍體被埋在了什麼不為人知的地方,要麼,就是那群人把她們藏匿在什麼地方,有所圖謀。
對於第一種可能性,基本不用去想,就知道不可能,一個郡主,一個宰相的女兒,豈是說殺就能殺的?正當宰相和長公主是好說話的?
另外,除了宰相徐肱和長公主之外,還有一代大儒齊博賢,別看齊博賢賦閒在家多年,也不在縱橫書院,更沒有一官半職,可是,千萬不要小看了這個人。
能夠在縱橫書院成為先生的,能夠成為大儒的,其能力和手腕,豈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他跟懷亦公主成親多年,只有一個女兒,如果齊若兮出事兒了,那對方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宰相徐肱、長公主還有皇帝的問責這麼簡單了,還有儒家。
儒家在大炎王朝的影響力,是很巨大的,一旦儒家動起來,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整個大炎王朝,甚至整個天下都要跟著動起來。
而現在,兩女失蹤這麼久了,沒有消息傳來,那就說明,她們暫時是安全的,對於許一凡的判斷,靳休還是很認同的。
在說完了這件事,兩個人又沉默下來,靳休似乎想要跟許一凡聊一聊,可是,找不到話題,最後,他把話題轉移到住在主院的那一行四人身上。
「那四個人好像是儒家弟子。」靳休沒話找話的說道。
儒家和不良人很奇怪,對於儒家的人來說,不良人不管隱藏的多好,他們只要一見面,就能看出對方是不良人,或者說,他們能從對方身上聞到獨屬於不良人的味道,而對於不良人來說,他們對儒家弟子也是如此。
當然了,這只是針對一般的人儒家弟子和不良人,對於那些真正的人來說,想要輕易分辨出一個人是儒家子弟,還是不良人,是很難的。
不良人內什麼人都有,自然也包括儒家弟子,聽起來是不是很諷刺?其實,這也正常。
許一凡再次點點頭,說道:「是白鹿書院的人,那位老者好像姓荀。」
靳休聞言為之一愣,隨即,說道:「姓荀,白鹿書院姓荀的人不多,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就是白鹿書院的副院長荀德華先生了,一直聽聞荀先生的文采,卻始終沒有機會見上一面,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他了。」
說到最後,靳休不由的感嘆起來。
許一凡轉過頭,目光有些詫異的看向靳休,沒想到,他居然也仰慕荀德華。
許一凡之前沒有來過汴州城,自然也沒有去過洛洲城,甚至白鹿書院他都不怎麼知道,而對荀德華這樣的人,他自然毫不了解,所以他才很奇怪。
靳休似乎看出了許一凡的疑惑,就走到許一凡身邊坐下,兩個人一起坐在門檻上,開始跟許一凡聊起了荀德華這個人。
聽完了靳休對荀德華的講述之後,許一凡恍然大悟,原來對方是這麼了不起的一個人物,對於這樣的人,許一凡還是很敬重和敬佩的,但是,要他對此發表什麼看法,那自然是沒有的。
相對於白鹿書院的副院長荀德華,還有他的大弟子寧致遠,許一凡反而對那個少女桂寒煙很感興趣,倒不是說許一凡對這個少女有什麼想法,而是桂寒煙給許一凡的感覺很特別,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當然,除了少女桂寒煙之外,許一凡對那個慵懶倚靠在桂樹上的抱劍男子最感興趣。
「那個抱劍男子是誰你知道嗎?」許一凡問道。
靳休看了一眼許一凡,搖搖頭,說道:「沒見過,不認識,應該不是白鹿書院的人。」
「他應該是那少女的扈從。」許一凡自顧自的說道。
靳休點點頭,說道:「那男子武功不低,是個高手。」
「有多高?」許一凡好奇的問道。
「比我高。」靳休回道。
「那你多高?」許一凡又問道。
靳休看了一眼許一凡,沒有在說話了,而恰好此時,胥承業也帶著店小二拿著東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