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章 曬月亮

  李傳真一手牽著陸清韞,一手持著木棍,不停拍打身前的草叢,用來探路。

  李傳真自從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精神就一直高度緊繃著,直到現在也不敢有一刻的鬆懈,他謹慎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風吹草動。偶爾蹦出的青蛙都能嚇他一跳。會立刻拿著棍子橫在身前,將身後的小姑娘緊緊護在身後。

  李傳真在前方探路,陸清韞被牽著往前走,她雖然心裡還是很害怕,卻比之前在車上,在路邊獨自面對那可怕的兩個拍花子要好的多。

  陸清韞看著少年的背影,他明明也很害怕,還拿著棍子努力保護自己,看他笨拙的樣子,陸清韞不禁勾了勾嘴角。

  以往在村子的時候,自己其實也時常見到他。

  看到他和他母親,嬸嬸們在地里忙活兒。不過是個普通的鄉下少年,他家裡都是女人家,聽說就他一個男娃,看他總是獨來獨往。他們家的人總是和村里人保持著距離,他也不怎麼和村子裡的孩子們一塊兒玩耍。

  很久以前自己還能在河邊見他和別人一塊兒摸魚抓蝦,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很少見他了。

  聽其他孩子說他入了村裡的學堂讀書去了,平時不是在田裡幫他母親做農活兒就是在家裡讀書,很少出門,也不與人接觸。是個生性孤僻膽小的人。

  今天發生的事讓陸清韞對他的印象完全不同了,他,很厲害,有勇有謀,臨危不亂,只是為人不是那麼的......

  算了,最後他不還是救了自己,至少他良心未泯,說不上壞,已經強過許多自己所見過的所謂的少年才俊,英雄好漢了。

  陸清韞一路走一路思緒飄飛,想了許多,還有,自己徹夜未歸,父親應該派人在到處尋找自己了,自己那個後娘,不知道這會兒多高興呢,說不定正在拍手稱快。

  此事說不定就是那個女人從中作怪,自己回去之後定要好好查她,若真是她做的,定要叫她好看。

  陸清韞眼神複雜的望著和李傳真交握的手,等回去之後自己又如何自處呢?

  所謂望山跑死馬,剛剛看到的大石頭以為沒有多遠,真正往那邊走,卻是走了許久都還沒到。

  李傳真許久沒有聽到陸清韞的聲音,不由得轉頭看她,問道:「你沒事兒吧?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怕黑?你別怕,有我在呢,我一定會把你安全帶出去。」

  陸清韞回過神來,輕輕嗯了一聲,答道:「我沒事兒,就是有些累了,有真哥哥保護我,我不怕。」旋即昂首對著李傳真甜甜一笑,眼波流轉,即便是現在她披頭散髮,臉上帶傷,全身上下狼狽不堪,也是有些迷人心神。

  少女獨有的嬌嬌軟軟的聲音聽在李傳真耳中,若他是個真男人,肯定被迷得七葷八素,說不定還得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要保護眼前的小美人了。

  可惜他上輩子是個純直女,對同性無感,不僅無感,還在心中暗暗吐槽,呵,還是個小綠茶,giegiegiegie的沒完,小嘴兒巴巴的跟抹了蜜似的。

  自己上輩子要是有她一半會說話,也不至於一直單身撩不到小哥哥。他在心中暗笑,倒也不反感她,反而對有漂亮小姑娘喊他小哥哥這種新奇的體驗感到頗為有趣。

  李傳真點點頭,還衝她笑了笑,道:「只要熬過今晚,明日我們定能找到路安全回去。」

  陸清韞望著李傳真,聲音溫溫柔柔的,她神情認真的對李傳真說道:「我們四個失蹤這麼久,村子裡的人一定會來尋找我們,說不定等會兒我爹就會派人過來找到我們,到時我一定會讓我爹重重的獎賞哥哥,哥哥想要什麼只管和我說,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給哥哥。」

  李傳真眼睛亮了亮,沒有回頭,一邊小心翼翼的繼續朝前走一邊說道:「要是村子人能找到我們那就太好了,野外畢竟太不安全了,」李傳真聽著遠處的狼嚎聲,儘量不讓自己亂想,遠離那個方向。

  「獎賞什麼的倒無所謂,錢財也要有命花才行,我只想能活著回去就好,」頓了一下,李傳真又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陸清韞聽到這話,不由得停住腳步,奇怪的抬頭看向李傳真,道:「怎麼,你不記得我了?不認識我?我是陸家的大小姐陸清韞啊,我們,見過的。」

  李傳真抿了抿唇,拽著她又繼續往前走,邊走邊答道:「嗯,我不太記得了。」

  陸清韞聽到這話只得沉默,她以為李傳真是很少出門,平時也很少注意她,竟然是把她忘的一乾二淨了。

  陸清韞心底不知怎的覺得有些氣悶,雖然兩人是接觸的很少,但是卻是一個村子的,那么小小個村子,抬頭不見低頭見,小時候也曾在一起玩耍過。

  這人竟把自己忘的如此徹底,連姓甚名誰也不記得了。

  陸清韞暗自思忖著,默默無言的看著這人的後腦勺,不知道他腦袋裡都記些什麼事,陸家怎麼說也是個大戶人家了,十里八村誰人不知陸老爺的大名。

  即便是她年紀尚小,可不管是美貌或是才名也已經初露頭角,在京城已頗有美名。她平日裡在村子裡也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反而時常出門和村裡的一些孩子一塊兒玩耍,捉鳥捕魚,騎馬打獵。和村子裡的人都十分熟稔,李傳真也和她打過招呼,為何他說不記得自己了,好生奇怪。

  兩個人一路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終於是走到了有大石頭的地方。

  此處空曠了許多,沒有太高的植株,樹木也少了些,再往前隱約有流水的聲音,遠處是重巒疊嶂的懸崖峭壁。

  李傳真不敢再往前走,四周烏漆嘛黑的,遠處還能聽到野獸的叫聲,拉著陸清韞坐在亂石堆的草地上,隨便撿了幾塊石頭把自己二人圍在中間,算是畫了個圈。

  眾所周知,妖魔鬼怪不得踏入圈中,這是大家都約定俗成的事。

  李傳真沒有想太多,經過一夜的共患難,他只把這小姑娘當做自己的妹妹一般。加上他本是個女子靈魂,下意識會把對方當作同性小姐妹對待,偶爾有些親密動作他也意識不到有什麼不妥之處。

  他自己大咧咧靠坐在大石頭旁,拍拍自己的大腿,就招呼陸清韞過來坐到他兩腿之間。

  「來,坐到我這兒,靠著我,休息一下,我們就在這等天亮。」李傳真熱情招呼。

  陸清韞羞得不行,臉上騰的燒了起來。心道,這個李道真,好生無禮,他以為我們倆今日發生這些事,他救了我,當定了陸府的女婿,就,就可以這般肆無忌憚拿捏我了?

  起初陸清韞不肯坐他懷裡,覺得這姿勢太過親密。她自幼飽讀詩書,品行高潔,如何能和他做這樣不雅的動作。之前在驢車裡,自己那樣,只是為了求生,被李傳真如此看輕她是不願意的。

  她倔強的坐到離李傳真一臂左右的距離,可夜晚的山風吹在身上十分涼,兩人的衣著又單薄,雖然選了一個背風的位置,她還是覺得身體一陣陣發冷。

  李傳真看她不知道怎麼了,突然這麼高冷,冷的瑟瑟發抖也不願意靠著自己。

  他想了想,恍然大悟,對方是古人,又是把他當男人,保持距離的舉動好像也很合理。

  又想到她在驢車上明明還抱著自己狗皮膏藥似的撕都撕不下來的樣子,暗暗撇嘴。

  想著不管她,可看她強撐還瑟瑟發抖的模樣,李傳真還是心軟了,不耐煩的把人拉到懷裡,也不管她掙扎,大腿夾住,強行把人圈在自己懷裡,這樣抱著,他也會暖和一些。陸清韞象徵性的掙扎兩下,也就放棄了,乖乖躺到李傳真的懷裡。還自覺往李傳真的懷裡靠了靠,汲取一些溫暖。

  哼,混蛋,便宜你了,我還沒答應呢就對我動手動腳的,待離開這裡,我再和你計較。陸清韞這樣想。

  哼,小屁孩兒,不動了吧,這就是真香定律,明明很想被我抱還死傲嬌。李傳真這樣想,還有些得意,自認為看穿一切。

  她不時抬頭看李傳真的臉,見李傳真神態自若,沒有半分猥瑣姿態,便更加放心了幾分。

  終於可以休息一會兒了,李傳真鬆了一口氣,低頭對懷裡的小姑娘說道:「你可以靠著我睡一會兒,今晚我不睡,我守著你,要是有危險,我會叫你的。」

  陸清韞確實覺得身體十分疲倦了,她平日裡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哪裡受過今日這樣的苦。此時也沒有講究男女大防的條件,一切以保命要緊。

  更何況,她心中已經隱約有了想法,自己徹夜未歸,和這個李傳真在一起,他又捨身救了自己的性命。他抱也抱了,摸也摸了,看他也不像不負責任的,回村之後,他,應該會給自己一個交代吧......

  陸清韞有些羞澀,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回去之後定要面對諸多流言蜚語。只有和李傳真定下婚約才能保住自己的名節了。

  想到這裡,陸清韞不由得又偷偷打量起李傳真的相貌來,初見他時並不讓人覺得驚艷,只是普通相貌,仔細看他的三庭五眼,卻長得頗為精緻,眉骨深邃,一張瓜子臉輪廓分明,鼻樑高挺,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大而有神,細長的眉眼給人一種憂鬱沉思之感。只是長時間在外勞作,皮膚多少有些黝黑粗糙,五官少了男子的粗狂,多了些女子的秀氣,倒是有些男生女相。

  大抵還是年紀尚小,他也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還是個小小少年的模樣,陸清韞心底其實還是暗暗有些滿意的,是她喜歡的樣子,只是他不過是個鄉下少年,身無長物,父親定然是不滿意的。

  她自小心高氣傲,從未想過自己會下嫁給一個普通農戶之家,只能說造化弄人,萬般皆是命,若李傳真日後能真心待她好,那她也願意和他從此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李傳真卻不知懷中少女竟想了那麼多事,已經是在打算如何向父親介紹他,何時和他成婚之類的了。

  他從剛剛在路上就一直在煩惱一件事,他總覺得自己哪裡有點不對勁兒。又一直沒空探查,這會兒終於閒下來,他見陸清韞似乎已經閉目休息了,終於忍不住朝自己的襠部摸去......

  咳咳,不是李傳真猥瑣,想要做這種不雅之事。實在是他很想確認一下自己是男是女。這個小姑娘一路上都是叫自己哥哥,但是自己一路走來並沒有感覺胯下有多了些什麼東西的感覺。

  偷偷摸摸的再三確認,他確實是個女兒身,如假包換。大抵是年紀小,他上半身平平無奇,沒有傲人之處。

  這是什麼情況啊?這個陸清韞明顯認識自己,怎麼會搞錯性別呢?路上她還說自己是家裡唯一的男娃。好奇怪,這太他喵的奇怪了。

  李傳真心中疑惑卻沒有聲張,他下意識覺得應該隱瞞這件事,這對他來說很重要。

  沒一會兒,懷中的少女發出微微的鼾聲,粉面桃腮,雖然右邊臉頰上還有紅腫,那個男人下手不輕,他還是覺得這個小學生熟睡的樣子蠻可愛的。李傳真戳戳她的臉蛋她也沒醒。呵,還真是心大呢,居然睡得這麼香。

  李傳真卻不敢睡,他還是警惕的觀察著四周狀況,不敢放鬆警惕,遠處有野獸,在這裡睡著很可能明天就變成一坨粑粑了。

  今夜時間仿佛格外漫長,這個世界的月亮好像也比自己曾經的那個世界的大的多。月光皎潔,灑在李傳真身上。

  他從來不是個喜歡糾結的人,既來之則安之,能重活一世已經是上天恩賜,便,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活著的每一天都是賺的。

  他深吸一口氣,山中的空氣格外清新濕潤,李傳真仰頭愣愣的望著月亮出神。

  他一直看,一直看,看的脖子發酸也沒有停止。因為他發現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奇異。

  他看到眼前的月光里有許多星星點點的光斑,他忍不住伸手觸摸,那光點一碰即散,而後又從手的另一端聚集,圍繞著他四處游離。

  李傳真很想叫醒陸清韞,讓她也看看這是什麼東西,是不是自己的幻覺。見她睡的沉,還是忍住沒有叫她。

  他又攤開手掌,這雙手很粗糙,上面長了許多老繭,還有些傷疤和細小的劃痕,定是常常干農活兒的。他看到那些光點隱沒到他的手間,不由得閉上眼睛細細感受。

  有些冰涼,像是雪花融化在皮膚上一樣,但是這些光點沒有消失,它們好像穿透了他的肌膚,血肉,進入他的身體一般。李傳真看不到,卻能隱約感覺到冰涼光點游進了身體。

  他有些吃驚,這是什麼東西,進到他身體裡了。他縮回手,在周身揮了揮,沒啥用,這些光點落在他身上很快就進入他的身體內,衣服也擋不住。

  心驚膽戰的坐了很久,身體好像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胸口被抽了一鞭子的地方現在也不痛了,隱隱覺得冰冰涼涼的有些舒服。

  他心裡想著自己胸口的傷,那些身體裡的光點似乎開始有意識的匯聚到他的胸口處,麻麻痒痒的。

  他明白了些,這些光點好像能治他的傷,雖然覺得很驚異,是他從來沒有過的體驗。但是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都能轉世重生,還有什麼事比這更奇怪的。

  他甚至攤開身體,任由月光中的光點進入,當他心裡不再排斥,周圍聚集的光點也越來越多,爭先恐後的鑽進他的體內。

  李傳真想到一個詞,吸收日月精華。這是妖怪才能做的事吧。

  這些光點像是舒緩了他身體上的疲憊,他感覺在曬月光浴。

  他在腦海里假想自己的身體,覺得哪裡痛就指揮這些游離的光點修復他的身體。這些光點很聽話,讓去哪裡就去哪裡,就是光點有些笨,不能很好的理解他的意思,有點像他叫另一個人幫他給後背撓痒痒,光點不能一下子就很準確的到達他指定的位置。只能慢慢摸索。

  從驢車上摔下來從擦傷,在樹林間奔跑的刮傷還有被蟲蟻的咬傷,胸口猙獰的鞭傷,細小的傷口在月光映照下,冒出屢屢白煙,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緩慢癒合,較深的傷口也不再流血,甚至結痂。

  林間深處,聞著血腥味追尋而來的窺視著兩人的一道道詭異綠光,在看到李道真身上散發出的點點微光,一個個又畏懼 的退了回去。

  李道真並不知曉,他仍然強打精神,手握木棍,防止被夜晚的野獸襲擊。吸收到足夠的光點後,他感覺身體有種被裝滿了的感覺。

  嗯,就是感覺滿了,光點落在身上也進不去了。只會透過他的身體,向四周發散出去。

  身上的傷完全好了,腰不酸,腿不疼,感覺一口氣能上五樓。

  李道真心裡隱隱振奮,自己有掛,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