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沒抓到?怎麼就沒抓到?」

  薛永一張老臉暴怒到扭曲,眼珠子裡都崩出血絲來,猶如厲鬼,搖曳的燈火下尤為可怖,哪裡還有半分那日當著龐牧和孟逕庭的面跟李青道歉時的謙順溫和?

  他麻利的抬起腿,將面前垂頭站了一整排的手下挨個踹倒,踹一個罵一句,「沒用,廢物!大事都叫你們耽擱了!」

  那些人像是挨打習慣了,被踹倒之後又立刻手腳並用的爬起來,重新站好,自始至終,表情都麻木的如同木偶人。

  薛永挨個打完之後,微微喘了口氣,眼神兇狠,「回頭河神發起怒來,你們誰也跑不了!」

  聽了這話,那些人麻木的面孔上終於流露出一絲懼色,「族,族長,我們知錯了!」

  「知道有什麼用!」薛永啐了一口,「區區一個娘兒們帶個丫頭,難不成長翅膀飛了?辦不成……哼!」

  打頭那人本能的回想起往年祭祀時,那些祭品們的慘狀,打從心底里打了個寒戰,忙硬著頭皮解釋道:「這幾日城內外舉行燈會,好些周邊城鎮的百姓都來看熱鬧,人多的很……」

  他是一位族老的侄子,眼見薛永的表情越發狠厲,不由自主的朝隱藏在黑影中的幾位族老投去求救的眼神。

  對方終於動了動,出聲勸和道:「事已至此,就算打死他們也無用,還是想法子的好。」

  「有什麼法子好想!」說起這個薛永更來氣。

  百十年來,薛家莊上下幾百口人都一起守著一個天大的秘密,也因為這個,他們不僅很少與外界交流,更少有對外通婚的習俗。

  這自然是有好處的:薛家莊平安無事的延續至今,人人豐衣足食,家家盆滿缽滿。

  可也有壞處,那就是適合產育的女人越來越少,每年誕下的孩童自然更少。

  有些個死心眼兒的娘們兒一看生的是女娃,竟有狠心當場掐死的……根本不夠用!

  薛永面色陰沉的盯著篝火,腦海中不斷翻滾:

  這是祖宗定的規矩,若是連點祭品都準備不好,河神憑什麼賜予榮華富貴?

  這幾年莊內都沒有女孩兒降生,巫師親自請示了神明,說是可以用陰年陰月陰時的外族女子屍體代替,可偏偏……一時半刻的,又哪裡去尋另一具?

  想到這裡,薛永心中再次湧起怒火,恨不得再踢這幾個不中用的一腳。

  連去偷個屍體都能把人驚動了,還能頂什麼用?

  「族長,」外頭進來一個人,恭敬道,「薛老三和他大兒子來了。」

  薛永面上忽然閃現出一絲陰毒的喜悅,「叫他們進來。」

  薛老三是個木訥的中年男子,唯唯諾諾,但他的兒子薛猛卻高高壯壯,顯得很精神。只是這精神的卻有些過了頭。

  薛猛剛一進門,便滿臉狂熱的匍匐到族長腳下,虔誠的親吻他的鞋子。

  薛永滿意的蹲下去,像拍狗那樣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你做得很好。」

  薛家莊雖總是需要女子,可男人們卻從瞧不上女子,即便生的娃娃也懶得多瞧一眼,更別提照料,所以薛老三的婆娘多年來才能瞞天過海。

  而正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在三天前無意中窺破了生母守住的秘密,並在第一時間報給了族長的兒子……

  薛猛用力抬起頭,臉上一片興奮的潮紅,又咬牙切齒道:「那賤/人竟敢耽擱族中祭祀,族長大人不必擔心,我這就去替您將她們捉回來!」

  薛永滿足的笑了,溫和道:「去吧。」

  親生兒子,總比外人更容易發現母親不是嗎?

  薛猛果然像得了肉骨頭的狗,當即帶著幾個如他一般狂熱的年輕人去了。薛老三張了張嘴,木訥的臉上隱約閃過一絲遲疑,可到底什麼都沒說。

  為了族人,便是婆娘和女兒又如何?

  薛老三父子離去之後,幾位族老又與薛永說起河道的事。

  「……魚也似乎一年少過一年,巫師說了,要及時拓寬河道……」

  「是這個話,就好比人住屋子,河道寬了,魚住的地方多了,想來自然能多多的生崽,咱們也能多多的制香……」

  「可李青那廝已經被驚動了,咱們失了先機。」

  「可惜那魚只長在那一段。」

  「唉,總得多弄些銀子罷。如今仗打完幾年,外頭買個人也貴了許多……」

  「早知就該前些年多買幾個小的,養到如今也能生了。」

  因如今族中孕齡女子十分稀缺,打從前幾年開始,薛家莊也不得不破例從外地買女人。只是因近幾年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富足,願意賣/身又親人死絕了的孤女越來越少,價格麼,也漸漸高漲起來。

  薛永聽得心煩意亂。

  他不敢怪罪河神,卻有些埋怨祖宗。分明他和族人們盡心侍奉,能做的都做了,可為何魚還是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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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督考仇沂州到了,龐牧果然不認識,倒是對方見廖無言竟也在此地很是興奮,兩人相互引經據典的說了許多各自仰慕的話,把一眾人酸的不行。

  光是這麼看著,仇沂州也絕對是廖無言一掛的人物:同樣的清瘦儒雅風度翩翩,舉手投足間帶著股文人特有的風流,體內的書香氣簡直要溢出來了。

  這麼兩個人坐在一起談史論道……曾有過黑歷史的孟逕庭莫名覺得自己拖後腿了。

  「聽聞廖先生隨國公爺來平安縣任職,離京前我還想著,也不知有沒有這個緣分去見上一見,如今倒是託了孟知府的福。」仇沂州笑道。

  仇沂州是京官兒,雖沒什麼實權,可到底清貴,又是天子近臣,孟逕庭哪裡敢真就認了,當即拱手賠笑,「哪裡哪裡,龐大人與廖先生都是人中之龍,下官才疏學淺,平日裡也時常請教呢。」

  仇沂州這次來的目的很單純,就是督考,也懶得理會他話里話外的機封,直接裝沒聽出來的,又轉過臉去跟廖無言說話。

  「當年先生執意隨定國公離京,先生失落的很,此次得知我前來都昌府,還嘮叨許久,叫我若有機會得見先生,還要再勸一勸呢。」仇沂州誠懇道,「先生果然不願去西城書院做個院長麼?」

  西城書院位於京城西郊,乃是天下頭一座書院,又背靠天子朝廷,實力雄厚,朝中怕不有泰半朝臣曾在那裡就就讀,民間也有「不入西城,不進朝廷」的話。

  而仇沂州口中的先生是聞名天下的大儒,德高望重為人謙和,從二十年前便擔任西城書院的院長至今,對廖無言極其欣賞,早年就有退位讓賢的意思。

  「寂才疏學淺,難當大任。」廖無言乾脆利落的推了。

  在下首陪坐的晏驕這才知道廖先生字寂。

  她在心中默默數了數:龐牧字天闊,圖磬字雅音,廖無言字寂,比較熟的人裡頭似乎只有齊遠的字她還不知道。

  想到這裡,她偷偷問了身旁的白寧。

  「你還不知道啊?」白寧微微吃驚道,「他的字還是先生幫忙起的呢,仲雲,好聽吧?」

  齊遠身世孤苦,龐牧又不大擅長這個,所以當時年紀最大最沉穩的廖無言就代勞了。

  仲雲,還真是挺好聽的,而且頗附和齊遠悠然跳脫的性子。

  晏驕下意識看向龐牧身後站著的齊遠,心道這傢伙平時看著就是個逗比,自己也總是跟龐牧和廖先生一起喊他老齊,要麼就直呼其名,沒想到人家的字正經文雅又好聽。

  她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呢,齊遠已經先一步察覺後看過來,熟練地齜牙咧嘴挑眉。

  晏驕不忍直視的別開臉,心想這果然還是個逗比吧?

  眾人正在說話時,一個衙役就進來通報,「大人,外面有人當眾強搶婦女呢!」

  孟逕庭瞬間被眾人射過來的視線看的頭皮發麻,腦袋裡嗡的一聲,簡直要當場哭出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仇沂州和龐牧都在呢,他轄下就鬧出來青天白日強搶婦女的事兒……

  所謂惱羞成怒就是這麼回事兒,孟逕庭連起身的動作都顯得氣勢滾滾,趕到現場時怒氣都快化作實質了。

  哪怕龐牧和仇沂州幾人都避嫌沒跟來,可,可人家已經知道了啊!要是自己處理不好……

  孟逕庭拒絕聯想。

  他見前頭亂糟糟的,人堆兒里果然一個女人摟著孩子鬼哭狼嚎,旁邊幾個青壯一邊推搡圍觀百姓,一邊大力撕扯,並未因「知府大人到」的警告聲而有所收斂,不由越發火冒三丈,「大膽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強搶父女,真當本官是死人,律法是擺設嗎?」

  百姓們見父母官來了,都歡欣鼓舞,越加賣力的阻攔。

  若非方才有人看見不對吆喝起來,只怕這娘兒倆早就給人拖走啦!

  「來啊,將這些個膽大包天的賊子給本官拿下!」孟逕庭喝道。

  簡直是一群混帳,偏挑在這個檔口惹事,不拿你們殺雞儆猴都對不起這身官服!

  領頭那人聞聲看過來,赫然就是薛猛。

  他滿面漲紫,兩隻眼睛裡滿是赤紅血絲,瘋狂的模樣如同惡鬼,只將附近百姓都嚇得往後退去。

  「這瘋女人是我娘,她如今發起瘋來,要偷了我妹子出來賣!」薛猛大聲嚷道,「難不成大人也要阻攔這家務事麼?」

  孟逕庭眉頭一皺,下意識看向那不斷掙扎的女子,見她蓬頭垢面衣不蔽體,瘋癲一般又踢又撕又咬,實在不像個神志正常的,「你說她是你娘,可口說無憑,難以服眾,本官不可能就此放你等離去。」

  「有憑證!」薛猛身後一人喊道,「戶籍簿子上寫的明明白白,我們進城都隨身帶著哩!大人不信盡可以去查驗!」

  說完,果然從懷中掏出身份文書。

  他們這樣大方坦蕩,不光百姓們以為自己勸錯了,就連孟逕庭也遲疑起來。

  莫非,真是個女瘋子?

  然而就在此刻,那女子似乎也看出孟逕庭心生退意,急得不得了,竟狠狠一口將抓住自己的人咬出血,身體裡迸發出驚人的力氣,連滾帶爬往這邊撲來,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大人,民婦冤枉!民婦沒有瘋!是這些人瘋了,他們要抓民婦的女兒去祭河!」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昨天去醫院複查,太累了,晚上八點就在桌前磕頭,精神昏迷……今天晚了,發紅包啊,留言發紅包,不好意思!

  PS,昨天我在醫院遇見了很詭異的事情!有朋友關注我微博的話應該就看到了。就是我是下午的專家號,因為最近幾天狀態都不是很好,所以手機一直靜音,在診室外面坐下候診後才發現手機上竟然已經有12個未接來電,剛要跟我姐說,就發現這個號碼又打來了!吉林通化的,我也不認識,就以為是推銷啊什麼的給掛了,結果一看來電話列表,總共十三個來電都是這個號碼!

  對方是一分鐘一個,每一次都是打到五十秒自動掛斷。然後我跟我姐正驚訝呢,她又打來了!

  我接了,聽聲音是個中老年女性,她開口就喊:「XX,XX。」

  我當時就愣了,因為XX是我的乳名!

  不過我留了個心眼兒,沒答應,裝不知道的,就問她找誰,她還說找XX,我心裡都有點發毛了,就說她打錯了,問她是誰,到底找誰,她說她是XX的媽媽!

  我日哦!!!

  啊啊啊,真的好詭異!

  而且她還是不掛電話,還是我搶著掛了!

  因為最近兩個月總是反覆低燒,家裡老人也在琢磨是不是掉了魂兒啊什麼的,突然遇見這種事真的超級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