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是一秒,又像是大半天,那位年輕的過分的縣太爺總算大步流星上了樓,晏驕也慢慢恢復了呼吸節奏。

  這人……委實不像個正經縣令。

  那樣銳利的眼神和周身氣勢,活像林中猛獸,又怎麼會在這小小平安縣做什麼縣令?

  窗邊人很多,可晏驕卻覺得對方好像第一時間就認出了自己。

  不過,或許也只是她的錯覺吧。

  只是這麼一眼,就嚇得茶館眾人鴉雀無聲,就連剛才最活躍的茄子大姐也沒了動靜。

  一群人卻還是不肯走,依舊結結實實擠在窗邊,活像一群鵪鶉一樣硬著頭皮看。

  現場突然靜下來,針落可聞,對面布莊的聲音倒能隱約聽見幾句了。

  因剛沒了女兒的老夫婦情緒十分激動,說話聲音也大得很,晏驕拼了命的去聽,再配合周圍看客們時不時蹦出來的解說,竟也將事情原委順了個八/九不離十。

  原來那對老夫婦一生只得一個女兒芸娘,因家底豐厚,亦不捨得她遠嫁,便挑了個上門女婿,便是如今的布莊掌柜王武。

  小夫妻兩人成親後感情一直不錯,可惜到現在也沒有子嗣,老兩口不大放心,也時常過來瞧。

  誰知今天來時已然日上三竿,素來勤勉的芸娘還沒起,王武只說娘子昨夜歇息時嚷嚷頭疼,又累得很,想來貪睡,就沒喊。

  又過了約莫一刻鐘,老兩口覺得不對,便由老太太親自進去瞧,結果就發現芸娘早已沒了氣息,人都涼了。

  可憐老夫婦二人一輩子只這麼一點骨血,突然暴斃,哪裡承受得住?不由得呼天喚地,又覺得是女婿殺害了女兒,揪住不放,又報了官。

  一名穿著灰衣服的男子開了木箱,不知拿出什麼往自己鼻子附近擦了擦,然後便開始查看芸娘的屍體。

  晏驕看的正出神,冷不丁耳邊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嗓音,「那是郭仵作,聽說本事大得很哩。」

  什麼屍首、命案的沒把晏驕怎麼著,這一嗓子倒是叫她打了個激靈。m.

  扭頭一看,竟是茄子大姐不知什麼時候也跟著蹭了過來,此刻正以一種十分扭曲的姿勢擠在桌子和晏驕旁邊。

  晏驕定了定神,繼續看,就見那位郭仵作已經舉起芸娘的胳膊。

  他捏的是上臂,分明細細一條胳膊,他卻舉得很是費力,好像硬掰似的。

  而且若是正常活人,這樣擺弄必然帶的下臂和手腕不住晃動,然而那套著藕合色衣袖的胳膊卻如一柄標槍似的/

  郭仵作又羞又氣又好奇,想看卻又不好意思,一根脖頸扭來扭去,著實累得慌。

  誰知晏驕不光看,竟然還找了布墊著手掰開,郭仵作臉上的血紅刷的到了脖子根。

  他剛要說話,就見晏驕面上一喜,「找到了。」

  「什麼?」郭仵作本能的問道。

  然而晏驕還是不理他,徑直往外頭走,衝著龐牧胡亂屈膝行了一禮,語速飛快道:「我已確定芸娘乃是被親密人謀殺,」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忽然看向王武,「且是可以赤/裸相見的親近人!」

  話音未落,王武已經從地上跳了起來,青筋暴起的喊道:「你,你簡直胡說八道!」

  郭仵作脫口而出,「不可能。」

  哭到半死的芸娘父母聽不得這話,見狀竟直接朝晏驕跪下了,「姑娘,姑娘你發發慈悲,還我們苦命的女兒一個清白啊!」

  晏驕被嚇得退了一步,剛要開口就聽上首龐牧道:「左右,將兩位老人家扶起來。」

  晏驕鬆了口氣,又不易察覺的往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定了定神才道:「死者手指和腳趾已經強硬,證明她至少已經死亡十到十五個小時,就是五到七個半時辰以上。可是王武卻說芸娘半夜還跟他要水喝,難不成是見鬼了嗎?」

  王武猛地抖了下,眉宇間隱約有些恐懼,不過還是大聲道:「人死了都會變硬,哪裡就有你說的這麼玄乎?胡說誰不會?」

  晏驕深深吸了口氣,語氣複雜道:「那麼你告訴我,她□□內釘入的竹籤是從哪裡來的?」

  屋裡瞬間陷入死寂,連帶著龐牧臉上都流露出震驚和厭惡交織的複雜神色。

  「你,你,我沒有。」王武哆嗦著跌坐在地,雖然口中還是否認著,可下雨一樣滾落的豆大汗珠卻告訴所有人,他跟這起命案脫不了干係。

  「畜生!」龐牧身後站著的一個俊秀年輕人擰眉罵道。

  晏驕的身體晃了晃,眼前一陣陣發黑,卻還是勉力支撐著說:「那等隱秘部位,又是在衣服之內,除了你,還會有誰?」

  就算是自殺,也斷然沒有人會選擇這種方法。

  龐牧慢慢站起身來,「竹籤、鐵簽入體,出血極少,不露痕跡。王武,你好狠吶。」

  芸娘的爹娘放聲大哭,王武也像是被抽了骨頭,頹然趴在地上,喃喃道:「我,我不是,是她不好,是她不好……」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晏驕終於覺得壓在胸口的石頭被搬去了。

  她剛長長地吐了口氣,就見龐牧已經轉過來,「這位姑,哎?!」

  壓力驟然消失的晏驕只覺渾身一輕,終於兩眼一翻,軟趴趴的跌了下去,龐牧本能的上前一步,兩條結實的胳膊接了個正著。

  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嘀咕:「元帥把人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