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淮南府的人帶著總督的命令來我慶安府查抄徐家糧倉?」
慶安府知府史忠實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侍從。
隨著季同知一身冷汗地離開徐家大宅,開始大刀闊斧地清查徐家糧倉田地,北都,壽安,通州,慶安,亳州五府頓時炸了鍋。
「告訴來的人,淮南府管不到我慶安府來!」
「大人,若是您直接拒絕,新總督那邊恐怕會又不滿……」
「不滿?他不滿,本官還不滿呢!」
史忠實氣惱道。
「一個毛頭小子,恐怕連並田的水有多深都不知道,就敢瞎往裡面闖!誰家沒點田地啊?徐家是他能抄的嗎?他自己想死,本官可不想給他陪葬!」
侍從聞言,拍著馬屁:「大人英明!李總督要抄徐家在慶安的糧倉,讓他自己抄去!咱們可不趟這趟渾水……誒,大人,你幹什麼呢?」
侍從說到一半,見知府坐在案前奮筆疾書,好奇地探過頭去。
「總督李凡李大人親啟。大人淮南之壯舉下官已有所耳聞。雖大人命令未至,下官已差人清查徐家之糧倉田產,只是以淮南之人查我慶安糧倉多有不當……」
侍從讀著信,頓時面露鄙夷:「咦?大人,你不是說不能跟總督跟總督大人一起死嗎?」
「二寶啊,你要是想死別帶上我。李總督手裡可是拿著尚方寶劍呢!」
史忠實一臉悵然,手上飛快將書信封好,提筆開始寫送往京師的辭官奏疏。
「不過並田一事是真不能參與。只能盡力拖一拖,看看能不能等京都那邊分出勝負。」
「嗯,老臣年事已高,精力不濟,恐不能勝任,請告老還鄉,朝廷另尋良才慶安政務……」
北都,壽安,通州,亳州,一派紛紛請辭奏疏同慶安一樣快馬加鞭飛向京師。
而在軍中,一名將軍在兵營撫掌大笑,不惜違反軍紀飲酒相慶。
「知道嗎,咱總督抄了徐家,哈哈哈哈,痛快!李凡這傢伙是條漢子!」
「來人拿酒來!順便放話出去,誰要是為難總督,那就是和咱們猛虎營過不去!」
猛虎營將領薛永勝喝得腳步不穩,踉踉蹌蹌走出帳篷,大聲道:「陳安!啊,不對,我要找軍需官!張豹!你,你能出營!你去,去淮南,告訴總督大人,說他有種!我,我薛永勝服他!」
「有種!要是再有哪個狗東西敢說他是孬種小白臉,老子……老子帶兵去幫他揍人!」
話為說完,薛永勝便一頭栽倒在地,醉得不省人事,嘴中喃喃道:「媽了個巴子的,李大人我保了!我看哪個文官敢嘰嘰歪歪……」
另一邊,在北都修養的林清雅聽到李凡做的事情,快馬加鞭連夜趕到了淮南府。
「李凡!你給本宮出來!查抄徐家,你要命啦!」
到淮南府,林清雅怒氣沖沖地闖進李凡暫住的別院,將李凡嚇了一跳。
「殿下,您就算再擔心微塵以後看看時間吧?「
李凡裹著被子,一臉無奈道:「三更半夜闖到臣子房裡,您不在意名聲,本官還在乎啊!」
「李凡!」
林清雅氣急敗壞地喊著李凡的名字,李凡卻將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緊了。
「別別別,大胸弟你可別過來啊!老子還要麻煩姜子仁兄弟幫忙保命呢!您要是真過來了,別說保命了,您未婚夫姜子仁說不定得跟本官拼命。」
李凡正說著,見林清雅咬牙切齒地像是要打人,急忙道:「站住!你可別過來啊!」
「男女授受不親,你站遠點兒,對,就站在那兒。說吧,殿下來找我幹什麼來了?」
李凡看著林青霞一步步後退,知道重新回到桌邊,這才詢問起林清雅深夜來訪的用意來。
雖然林清雅覺得自己的一片好心都被狗吃了,但面對李凡的發問,還是咬牙切齒地給出了回答。
「來問問,你還有沒有什麼遺言。」林清雅咬牙切齒道。
「李凡,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連並田這麼大的事都敢捅出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準備清查並田一事一傳出去,你就會豎敵無數,成為眾矢之地?」
雖然一進門便被李凡懟了一通,但林清雅還是擔心地質問起李凡來。
「你一項很聰明,這次怎麼辦了這麼蠢的一件事?」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這一抄了徐家,朝中官員們定然會借題發難?這次事情鬧得這麼大,皇姐若是頂不住壓力,就連本宮都保不住你!」
林清雅焦急地質問著,但與劇中卻滿是對李凡的關心。
最難消受美人恩吶!
李凡默默的嘆了口氣,雖然裹著被子坐在船上,卻還是解釋了起來。
「殿下,下官這不也是沒辦法嗎?」
「但凡軍糧價格低一點,哪怕是一兩一石,本官都能認了這件事。但五兩一石………殿下,你可想過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
大胸弟林清寒滿眼疑惑。
「意味著如果放任不管,不出二十年,大夏必將亡國。」
李凡神色凝重道。
「胡說八道!」
林清雅頓時惱了:「有皇姐在,大夏怎麼可能亡國?李凡,你別以為嚇唬本宮兩句就能糊弄過去!」
「殿下,一年三百萬兩白銀的稅收,一百萬兩的軍費,你覺得靠這點錢真的能撐起一個國家?」
李凡嘆氣道:「一個國家滅亡,往往是從經濟開始的。」
「官員貪污,大肆並田,只會導致朝廷賦稅一年比一年少。糧價飛漲,民不聊生,百姓怨聲載道,民間自然生亂。」
「而這市上的錢糧都被大戶賺取,殿下,朝廷拿什麼供養軍隊?軍隊還有戰鬥力嗎?」
林清雅皺著眉,嘴硬道:「那你說會亡國,這也太危言聳聽了。」
「不是危言聳聽。朝廷軍隊沒有力量,魏國不會坐視不理。朝野上下野心者不會坐視不理。」
「所以,有人振臂一呼,於是戰爭發生了,於是有大批大批的人死了,於是活下來的人開始對田地,利益,權力進行重新分配,於是改朝換代也就完成了。」
李凡一臉平靜說著對林清雅來說最可怕的是:「當初你們林家不也是這麼走過來的嗎?」
林清雅啞口無言,但心中總覺得李凡所說的太過誇大。
「可你說這些和糧價有什麼關係?五兩一石確實很高,但你殺糧商就好了嘛!非要把並田的事捅出來,招惹徐家……」
林清雅依舊試圖勸慰李凡。
「殿下,可怕的不是五兩一石,而是軍隊只能買五兩一石的糧食。」
李凡正色道:「這說明徐家已經兼併了邊疆六府七八成的田地,已經完全可以通過手中的糧食來控制糧價了。」
「若是哪一天徐家把糧價漲到十兩一石,或者更高,更吃不起的價格呢?」
「他們不會這麼做的……」
林清雅喃喃道。
「現在不會,不代表以後不會。殿下別忘了,他們是有糧的。手中的糧食足夠養活一隻軍隊了。」
李凡搖了搖頭。繼續道:「這隻軍隊最初可能是為看家護院,或者也保護產業而建立的,但隨著糧價飛漲世道生亂,他們需要養的人也越來越多,拿出去賣給軍隊的糧食越來越少。此消彼長,殿下覺得下官說的那一切真的不會發生嗎?」
「你是說徐家會反?會成為大夏心腹大患?」
「殿下,徐家只是本官舉的一個例子。事實上,徐家會不會反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夏到底有多少徐家。」
聽著李凡的假設,林清雅心中生出一股強大的無力感。
她不知道大夏有多少個徐家,但可以肯定的是,數量一定很多很多。
可並田之事牽連甚廣,解決起來何其之難啊!
她身為皇族公主,都不敢去輕易去做這件事。李凡一個沒有什麼背景的傢伙,如何能抵禦明刀暗箭呢?
「殿下,人身上有爛掉的腐肉是需要拿刀子剜下去的,國家也是如此。解決並田問題確實很難,但這不是縮頭不理的理由。」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果不儘快解決並田問題,大夏將士必然抵禦不住魏國。到時候下官和那些並田的官員可以轉投魏國,繼續升官發財榮華富貴。但陛下和殿下您呢?身為皇族,你們有退路嗎?」
林清雅聞言一愣,心中頓時湧出一股暖流。看向李凡的眼神也逐漸變了。
所以李凡選擇掀開蓋子揭露並田,是為了她和皇姐嗎?
「殿下視我為友,為下官擔心,專門來提醒下官,李凡很是感激。但我若是為了自保而不捅出並田之事,那才是辜負了殿下啊!殿下何必讓李凡做狼心狗肺之人呢?」
李凡的聲音再次傳來,林清雅則感動得無以復加,神色驟然堅定了起來。
「李凡,你的話我記住了。」
林清雅暗自做出了一個決定,起身道:「想做什麼儘管去做吧!既然你不負本宮,那麼就算將來失敗了,本宮也一定全力保住你的性命!」
林清雅說著,腦海中已經有了簡單的計劃。
若是真到了最後一步,她就對外宣稱有了李凡的孩子。雖然名聲肯定會受損,但總能保住李凡的性命!
看著林清雅臉色通紅地走了,對林清雅計劃全然不知的李凡悄悄翹了翹嘴角。
以林清雅的性子,他今天的話絕對會匯報給女帝林清寒。
有這一番表忠心,再加上自己寫給陛下的那封信,林清寒應該會主動幫他抗住大部分朝廷壓力吧?
……
京師,徐府。
徐重陽突然接到了淮南傳來消息,當場跳了起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徐侍郎怪叫著,捏著信件的手青筋直冒,面目十分猙獰。
「我可是兵部侍郎!誰敢屠我家裡的人!」
「假的!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