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離開兵營想在本官手下做事,哪有那麼容易?」
李凡淡淡說道。
雷虎咬著牙,還想再說兩句,卻聽李總督再次開口道:「來人!他們三個已經不是軍中的人了,補發糧餉後送他們回家!」
「當了這麼多年兵了,不管以後是做護衛還是做什麼,總要回家看看不是嗎?」
聽著李凡的話,雷虎三人頓時心中一喜。
李總督這是答應他們追隨了吧?
還特地讓他們先拿錢糧回家看看家人,跟著這樣的大人,是他們的幸運。
雖然雷虎三人滿心歡喜的走了,軍營譁變卻並沒有完全結束。
「姜將軍,軍營糧食採購發放是誰負責的?」
李凡忽然轉頭詢問道。
姜子仁聞言一愣,隨即道:「是糧倉那邊的官員,不過是新來的。以前那位和前總督有勾結,已經入獄了。」
李凡點點頭,對張亮道:「張亮,去給我把新上任的糧官叫來!」
一個時辰後,新糧官謝實滿頭大汗,一溜小跑著來到李凡面前。
「李大人,下官……」
「廢話就都免了,本總督有個問題。」
李凡打斷了謝實。
「當初陛下讓本官代總督的時候,我曾經從銀行貸了五萬兩白銀買糧救急。就是為了避免今天的事情發生。」
李凡詢問道:「但兵營還是因為缺糧譁變了!你來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我的撥款都去哪兒了?」
謝實看著那雙冰冷又充滿威懾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
「大,大人,那些錢下官都用來買糧了啊!」
買糧?
買了五萬兩銀子的糧居然還能引起譁變?這是糊弄傻子呢?
李凡臉色猛然一沉:「來人,把此人拖出去砍了!常信剛剛被拿下,居然還有人敢貪污軍餉!真是膽大包天。」
「大人!總督大人!下官真的沒有貪污!您撥下來的錢真的全都用來買糧了啊!」
「全都買糧了?謝實,你這是當我傻嗎?」
李凡制止手下,神色不善地盯著謝實道。
「大人明察!五萬兩買糧的明細下官已經帶來了,就在這裡了,下官是真的一文都不敢拿啊!」
謝實緊張地跪在地上磕著頭,將帳冊雙手奉上。
李凡雖然心中依舊懷疑,卻還是接了過來。
只是這一看,李凡便發現了重大的問題。
去歲的江州水災時,糧價飛漲,他是按照一兩銀子兩石糧的價格囤積糧食,才順利的收攏流民,建立工廠的。可為什麼如今採購的軍糧卻高達五兩一石?
這個價格買糧,五萬兩對於邊軍來說還真的杯水車薪,頂不了什麼事。
「買的糧居然這麼貴,謝大人恐怕吃了不少回扣吧?」
李凡淡淡看了謝實一眼,謝實則是暗自叫苦,急忙道:「大人,北都這邊不比金陵,這些年糧價一直這麼高,下官則是沒法子啊!」
「沒法子?」
李凡冷笑兩聲,提高聲音道:「那你就不能換個糧商買糧嗎?」
「大人,不是小人不想換,而是北都附近其他糧商手中根本買不到這麼多的糧食,只能買這個徐記的糧食啊!」
聽到謝實的話,李凡連連皺眉。
謝實的模樣不像是在說假話。
事實上,糧價這種一查就能知道的東西,謝實沒必要說這種假話。
可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他上奏四策中關於後勤制度改革的一策便徹底成了空話。
「其他糧商為何手中沒糧?」
李凡詢問道。
謝實微微一愣,面露苦澀:「大人,他們都說是收不上這麼多糧,具體什麼情況這下官也不知啊!」
這是已經形成壟斷了嗎?
李凡默默嘆了口氣,道:「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的。但即便你說的不假,糧草不足不能及時上報,致使軍營譁變,謝實,你對這個失職之罪可有異議!」
聽到李凡的話,謝實頓時頓時鬆了一口氣,忙道:「下官知罪。」
兩天後,在確保所有兵營都糧草充足後,李凡帶著張亮與喬侍衛等人出了北都。
「大人,市上的糧價這麼高,我還以為今年淮南府收成很差呢!可您看這田!收成也不算差啊。糧價怎麼還那麼高呢?這沒道理啊!」
看著漫山遍野的稻田,張亮滿心不解。
李凡正跟著喬瑞學習騎馬,聽到張亮的發問,目光也落在路邊的田地上,神色無比複雜。
這就收成不錯了了?和上輩子相比……
李凡嘆了口氣,給張亮解釋道:「張亮,這裡可不是什麼土地貧瘠的偏遠之地。」
「你可知道,三百年前天下一統時,這裡便是糧產量最高,整個中原最富裕的地方。要不是因為我朝與魏國的戰爭,以淮南平原這沃野千里的糧產量,足夠供給整個大夏了。」
「那糧價怎麼還那麼高啊!今年也沒有天災兵禍啊!」
張亮一臉困惑。
「是啊,沒有天災沒有兵禍。」
李凡重複著,目光被不遠處的一座破舊的草房和距離在房前的人群所吸引。
一聲慘叫隨風傳入幾人的耳朵,李凡默默嘆了口氣,繼續道:「但存在人禍啊!糧食分配不均,同樣會導致糧價不正常的。」
「張亮,我們過去看看吧!」
隨著一行人靠近村子,慘叫和喊聲也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打!給我狠狠的打!你一個佃戶,連我們徐家的糧也敢拖欠,簡直活膩了!」
張亮擠開圍觀人群,李凡便看到一個年輕人正指使著奴僕毆打一個渾身破破爛爛髒兮兮的男人。
或許常年風吹日曬種地的原因,被毆打的男子看起來已經三四十歲了。此刻正一邊打滾努力躲閃著惡奴們的拳腳,一邊艱難地解釋著:「祁小爺,我是真的拿不出糧了。寬限兩天行嗎?」
「我家地今年被一夥流兵踩過,收成照往年差了不少。如今又剛剛交完兩成夏稅,按往年份量上交,我們一家就一點糧都沒有了,肯定會餓死人的啊……」
「我管你死不死的呢!」
祁姓青年不屑地說著,一腳踩在了佃戶的臉上,來回碾動道:「你佃了我們我們徐家的田,就得給我們徐家交租!」
「徐家五十萬畝地,若是沒個規矩,你也寬限我也寬限的,那得差上多少!」
祁小爺冷笑著,轉頭對帶來收糧的惡奴道:「去幾個人進他家裡搜!給我把每一粒糧食都翻出來!敢拖欠我們徐家的糧食,簡直反了天了!」
說完,祁小爺的目光掃過圍觀百姓,得意道:「我要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看,與徐家作對,拒不交糧的下場!」
「是,管事!」
打人的惡奴說著,當即拋下吳老三,向一旁破屋走去。
圍觀眾人臉色十分難看,卻不敢吭聲。
只有吳老三見狀大驚,抱著祁小管事的腿哀求起來。
「求您了,祁爺,就幾天,我借到口糧馬上就交……」
「那萬一你借不到呢?」
祁小管事見甩不開吳老三,厲聲道:「放手!否則我叫人打斷你的腿!」
吳老三下得連忙收手。
他父親就是斷過腿的人,因此種地養家的重擔全都落到了他一人的身上。
若是他也斷了腿,家沒人種田,只怕全家老小都得餓死!
隨著惡奴進屋,屋中馬上傳來老人喝罵,還有孩子哭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