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二章 包庇是原罪

  都察院僉都御史周年林,字寧遠,正四品大員。Google搜索

  這些名號和信息早在白鹿門之案時,李三思便已知曉。

  有思維宮殿傍身,他自然不會記錯,更不會忘記。

  也正因為如此,此刻的他才會感覺到疑惑和心寒。

  按照羅睺的說法,附在周年林身上的那隻鬼,不是早已經離開了侍郎府?

  可此刻卻又為何在這內院小屋中被自己無意間撞到?

  深夜風起,寒意漸重,李三思心裡直發毛。

  他下意識沉澱思維,來到金色牢籠中準備質問一番,羅睺卻已感知到他的心聲,當先說道,「別問!問就是不知道!本尊敢保證這座侍郎府中已經沒有了半點鬼道氣息,這一點毋庸置疑!」

  「那這屋內的是誰?」

  李三思心念微起,儘量保持著冷靜,「難不成劉叔文那老頭在自言自語不成?你給我解釋下!」

  語氣頗為不善。

  主要是被此時的局勢和氛圍給嚇得有點緊張。

  沒想到千辛萬苦尋鬼不得,卻在自己已經放鬆警惕,準備搖人進行地毯式搜查的時候,發現那隻鬼離自己只有一扇窗門的距離。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的精神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身形停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對羅睺的又一次錯誤判斷表達了深刻的譴責和批判。

  羅睺同樣很無語。

  金色牢籠中的它再次用心感知了一番,確定眼前的屋子裡絕不會有鬼。

  爬蟲的氣息倒是足夠濃郁。

  魔道祖師疑惑中漸起火氣,它剛準備怒斥小銅牌幾聲,並且督促他迅速破門一探究竟,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時,屋子裡卻再次有聲音傳來。

  李三思聽得很清楚,那確實是周年林的聲音,蒼老中帶著一絲詭異,「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真的!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我只知道這些日子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對,很容易動怒,或許是被我那逆子給氣得,以至於我……」

  話沒說完,就被劉侍郎刻意壓制的低吼聲打斷,「一百三十七條人命,不是一句不記得就能輕易推脫掉的!你再仔細想想!」

  此話一落,屋子裡忽然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沉默當中。

  李三思抬眼望去,只見屋內的那兩個影子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窗前,看他們面朝的方向,顯然是望向了自己這邊。

  被發現了?…李三思心裡一個咯噔,下意識捏起劍訣,隨時準備劍來,可那兩個影子卻始終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靜默而立,像是在進行無聲的思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三思的額角早已被冷汗打濕,就在他屏住呼吸打算暫時退入牆角的那一刻,周年林那深沉的嘆息聲再次響起,「我只知道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雙手正插在夫人的腦袋裡,我到現在都還能記得她的眼神,是那麼的無助,那麼的恐懼,那麼的,讓人心寒……」

  「雖然我與夫人之間的關係一向比較緊張,她對我也早已不像剛成親時候那般百依百順,溫柔賢惠,甚至於我知道她和皇后娘娘身邊的那位海公公走得很近,但我依然念著她,尊重她,從未想過傷害她……既為枕邊人,又怎能……」

  說到最後,周年林已然泣不成聲。

  若非金牌楊千殺親眼見到過他殺人,若非周府之內確確實實躺著一百三十七具屍體,又若非他此時剛好畏罪躲在了侍郎府內,單憑這一句句動情極深的肺腑之言,李三思就差點信他個鬼了。

  劉侍郎輕嘆道,「不管你怎麼說,周府一百三十七人皆死於你之手那是事實,如今不僅刑部和大理寺正在著手調查此案,執筆人也早已奉皇命在滿城找你……這案子雖還未審,卻早已定性,只要抓到你,以你的殺人罪名,怕是難逃一死。」

  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些許無奈。

  周年林很快說道,「死我不怕,我怕的是死不瞑目!殺人的是我,但想要殺人的卻並非是我!」

  有些拗口,但劉侍郎聽懂了。

  「所以你現在還不能被抓到,在我找到這場殺人案的最終真相之前,你必須給我藏好!」

  劉侍郎的聲音忽然變得無比堅決,「城外郊區我有一間老宅,早些年是我為自己日後告老還鄉準備的,地處偏僻,常年無人,很適合修生養性,躲避這皇城中的喧囂……你先過去住些時日暫避風頭,等到這邊的事情塵埃落定,我親自去接你回來。」

  「若是案子久不攻破,陛下降罪該如何?」

  周年林緩緩開口,聲音稍有悲戚,「你我雖同僚一場,有患難之交,但總歸還是要各奔前程,我不能連累你。」

  「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

  劉侍郎厲聲說道,「雖要各奔前程,但也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你我這麼多年的交情,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出事!」

  屋內友情升溫,屋外寒意愈濃。

  躲在暗影中沉靜許久,正盤算著是該搖人過來抓鬼,還是自己單幹,然後獨享功勞的李三思原本還在猶豫關頭。

  卻突然聽到劉侍郎直言要保下周年林,頓時心一慌。

  他生怕那隻鬼再次跑掉,於是腦袋一熱,大呼了一聲臥槽,再也顧不得功勞歸屬問題,直接拔掉了金色筆筒上頭的引線……搖人吧!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隨後起身連跑兩步,蓄勢之後一腳踹開了屋門。

  「執筆人辦案!全都不許動,雙手抱頭,靠牆蹲下!」

  情急之下,李三思幻想出前世警片裡抓人的場景,直接來了個先聲奪人。

  嚇的屋內二人瞬間屏住呼吸,氣氛驟然變得一片死寂。

  李三思左手掐劍訣,右手撫向腰間,下意識擺出了拔劍的動作,同時冷眼掃去……呵!果然是他!

  一身長袍被鮮血浸染成紅黑色的周年林靠在了窗邊,他面色蒼白,正用一種無比驚恐的眼神看著這位突然殺進來的執筆人小銅牌。

  那一瞬間他很想逃,可天大地大,執筆人都找到這裡來了,自己還能逃到哪裡去?

  心如死灰關頭,周年林那強撐許久的精神信念終於徹底崩塌。

  身子一軟,順著窗台便要倒下。

  一雙有力的大手將其托住,扶穩站定。

  隨後便見劉侍郎鐵青著臉擋在了周年林身前,眼中帶著冷厲且肅殺的光,從上到下審視著突然殺進來的李三思。

  片刻沉寂,他冷冷開口,「原來今夜來此,你早有預謀!」

  語氣無比冰冷,壓迫力十足。

  李三思此刻也有些緊張。

  卻不是因為官威十足的劉侍郎,而是畏懼被鬼附身後的周年林。

  他下意識沉澱思維,感應到三道劍氣在體內瘋狂遊走,只等自己一聲令下,它們便要驚起殺鬼。

  不由內心稍定。

  隨之回應道,「我有沒有預謀暫且另說,在下只知道,劉侍郎您,是真的預謀好了……想趁著夜色送罪犯出城?哼!劉侍郎,你對得起朝廷對你的信任嗎?」

  聲音慷慨激昂,頗有幾分浩然正氣。

  周年林一言不發,已漸有死意。

  劉侍郎卻冷哼一聲,「本大人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小小的執筆人銅牌來管了?莫非以為僥倖破了幾個案子,就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此時的態度和此前比起來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李三思深感落差之餘又迅速調整好心態,說道,「劉侍郎,你的事在下自然管不了,但周年林殘殺自己府內一百三十七條人命的事,在下就非管不可了。」

  強硬的態度尚未完全延展開,見周年林嘴角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當即冷聲提醒道,「周年林,你有權保持沉默,當你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呈堂證供!你自己想好!」

  此話一落,周年林表情一僵,本已涌到嗓子眼的話再次咽下。

  劉侍郎卻冷笑道,「執筆人好大的官威啊!查案子查到我刑部頭上來了!難道秦逍遙沒有告訴你,這件案子刑部和大理寺同樣有權參與的嗎?人是我先抓到的,並且就在我的侍郎府中,你想幹嘛?當著本大人的面搶人不成?」

  說話的同時他挺直了身子,滿身官威在此時達到了頂峰。

  若非李三思神念近乎無敵,還真就被他給唬住了。

  「刑部和大理寺可以參與本案,但不代表劉侍郎你就可以參與。」

  李三思平靜說道,「大魏朝探案從來講究親疏有別,當事人的親朋好友無論與本案有沒有關係,都必須選擇迴避,這一點你不是不知道.....而且劉侍郎你也說了,你與周年林乃是多年好友,交情頗深,這案子要是交給你,誰能保證你不會包庇於他?」

  聽到「包庇」這兩個子,劉侍郎臉色陰晴不定,神情冷厲,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他總覺得這枚小銅牌是在嘲諷自己此前所安排的出城之舉。

  等到窗外夜風漸起之時,他才忽然幽幽嘆了一口氣,情緒飽和,繼續冷酷到底,「鳳起小兄弟,你年紀小,不懂事,我不怪你,但我要提醒你,與本官作對,是沒什麼下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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