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閻王殿裡,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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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的太陽雖大,卻暖不熱身子。

  馬車行過昭陽門的時候,光是入宮的手續,挨著個的查驗了三遍,耽擱了近一炷香的功夫。

  金吾衛里新上任的女官,一邊拍著金舒的胳膊和後背,一邊很是恭敬的悄悄同她說了聲謝謝。

  瞧著從未見過的稚嫩面頰,看著她笑意盈盈的模樣,金舒頷首致以最真誠的祝願。

  「開了女子入仕的門,很多有一技之長,以及不願屈服命運的姑娘,都將你看成了英雄。」

  李錦邊說,邊示意周正就在這等他們。

  「王爺才是英雄。」金舒笑起,「太極殿上舌戰群雄的,又不是我。」

  「但若是敗了,腦袋搬家的可是你。」李錦看著壯闊的太極殿,思量了片刻,才轉身沿著宮牆,往冷宮的方向走去。

  「方才你問,為何不抓她。」他走在大紅宮牆下的陰影里,面頰上的笑意散了,「還不是時候。」

  李錦照顧著金舒的步伐,走的不疾不徐。

  冬日寒風如刀,他睨了一眼金舒身上的衣衫,微微蹙眉,將自己身上黑色的大氅解了下來。

  他抬手,自金舒的頭頂掠過,在她怔愣的目光里,一邊繼續說著,一邊低著頭,以纖長的手指打了個結。

  「蘇婉瑩為太子做了很多不能見光的事情。」他系好,微微一笑,「而現在,我們手裡沒有直接指向太子的證據。」

  金舒瞧著身上這件黑色的大氅,帶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還殘留著李錦的餘溫。

  她遲疑了片刻,點了下頭:「王爺是要蘇姑娘做魚餌?」

  話音未落,李錦又從袖兜里拿出手爐,塞進了金舒的手心裡。

  「她若不做魚餌,便只能做太子砧板上的肉了。」

  說完,才滿意的轉身,繼續往冷宮走去。

  抱著溫暖的手爐,金舒愣了片刻:「哎你這兜里怎麼還有手爐呢!」

  李錦笑起,岔開了話題:「自中秋過後,陳公公和我一同暗查下毒一事。」

  「宮內是不允許留任何毒物的,亦毒亦藥的砒霜,更是絕對的紅線。」他說,「太醫院無人敢藏此物,那是掉腦袋的大事。」

  白玉石的地面上盪起一層寒氣,李錦稍稍扯了金舒一把,把她往避風的角落推了一下。

  「但後宮手法,一向齷齪。」李錦頓了頓,睨了金舒一眼,「所以,母妃身中砒霜之毒,要麼是嬪妃私藏,要麼就是宮外帶進來的。」

  他邁過門檻,從後宮邊緣的一條小路,繼續往深處走去。

  原本站在宮內也無人理睬的靖王,此時就算走這一條偏僻的小路,也總能偶遇些管事公公,上趕著寒暄半句。

  連帶著金舒也時不時被人恭維兩句,她頗不適應。

  直到再過一道斑駁的門扉,先前十步一行禮的人,眨眼都消失不見了。

  破舊的宮牆,隱隱約約的哭泣呼喊聲,讓金舒回眸瞧著那扇門扉,覺得自己仿佛是從人間,邁進了地獄裡。

  李錦見四下無人,才繼續說:「你也瞧見了,雖然之前入宮的審查沒有那麼嚴格,但也不是誰人都可以進來的。」

  「陳公公往前追查了三個月,又跟蹤了蘇婉瑩三次,才確定下毒的人就是她。」他深吸一口氣,「母妃身子不好,父皇暗中讓御醫每日送藥。」

  「她便悄悄到御醫院,在母妃煎藥的砂鍋里,投了砒霜。」

  大風起,呼嘯而過。

  在這通向冷宮的小路上,帶著凜冽的哨音,向著他們兩人奔涌而去。

  李錦幾乎是下意識的轉過身,站在金舒的身前,兩手扯著她身上大氅的衣角,手一用力,將她包成了粽子。

  他面無表情,似乎做的是一件司空尋常的小事一般,待風過,才鬆開了手。

  「砒霜的氣味很大,她混在藥中,喜嬤嬤分辨不出來,這才讓她得了幾次手。」李錦眼角的餘光瞧著金舒漲紅的面頰,勾唇淺笑。

  他轉身繼續走,身後卻沒聽見金舒跟上的腳步聲。

  少頃,他背手回眸,挑眉瞧著金舒低垂的腦袋。

  「怎麼了?」他問。

  半晌,陽光之下平復了心情的金舒,瞧著他的面頰,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她思量了片刻,以閃躲的目光,扣扣搜搜的說著:「王爺還是注意一點。」

  她說:「您是皇親國戚、天潢貴胄,與我這個同死人打交道的小小仵作……」

  瞧著李錦越來越近的身影,金舒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抬手,輕咳了兩聲,一本正經:「男女有別,授受不親。」

  站在她身前的李錦,背手而立,那挺拔的身軀離她還不足一尺的距離。

  李錦故意抬手,放在自己的耳朵上,一臉莫名的彎腰詢問:「舒兒方才說什麼?」

  瞧著他彎腰俯身,金舒詫異的往後仰著腦袋:「我說,授受不親啊!」

  「哦!」李錦收了手,直起腰,一臉瞭然的點了下頭。

  他環顧四下,有些為難的蹙眉:「不好吧?」

  金舒一滯,沒鬧明白他什麼意思。

  就見李錦勾唇淺笑,豎起一指,輕輕抬起她的下顎,在她錯愕的神情里,輕輕吻上了她的唇。

  那一瞬,世間安靜的只剩下金舒的心跳聲。

  這毫無預兆,突如其來的事件,令她呆愣當場。

  而李錦好似得寸進尺,意猶未盡,竟還加了幾分力道。

  金舒猛地回過神,瞪大了眼睛,而後推了李錦一把。她漲紅了臉,抬起胳膊遮著自己的面頰,不可思議的瞧著他略帶戲謔的神情。

  李錦笑起,眼眸彎成了月牙,揣著手感慨:「哎呀……調戲皇親國戚、天潢貴胄,先生若是不負責任,怕是要吃幾個月的牢飯。」

  金舒懵了。

  方才還通紅一片的面頰,一下就降了溫:「誰調戲你了!」

  李錦四下張望,挑著眉疑惑的詢:「這裡除了你我,還有別人?」

  「我……」

  金舒還沒說完,就被強行打斷了:「先生想好再說,誣陷皇親國戚、天潢貴胄,那可是罪加一等,到時候連我也尋不出來什麼理由,再把你撈出來了。」

  說完,瞧著金舒愣在那裡又羞又氣的模樣,李錦很是滿意的抬手,將她額前的碎發,掛在她的耳後。

  他不以為意的轉身,往冷宮的方向,邊走邊說:「皇親國戚又如何,小小仵作又如何。」

  他笑起:「如你曾經所言,都是只有一條命的血肉之軀,閻王殿裡,都一樣。」

  瞧著他的背影,金舒抿嘴,抱著手裡的暖爐,垂眸思量了許久。

  她的手心,捏的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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