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四方棋局

  大朝會前夜。閱讀

  李錦夜裡一身黑衣,匆匆潛入了大理寺內。

  而後,被等在院子裡多時的大理寺卿蘇思遠,從後背,一劍抵在他頸骨正中:「大半夜,這般行頭,跑到我這偏僻的小衙門來。」

  蘇思遠冷笑一聲:「怎麼,靖王殿下棋子用盡,終於要到我大理寺出場的時候了?」

  李錦鼻腔里長出一口氣,抬手一把拉下自己面頰上的黑色面罩,手裡長劍出鞘,眨眼便與身後的蘇思遠打了起來。

  聞聲而來的大理寺少卿趙承平,只瞄了一眼,趕忙抬手,衝著後面就要衝上去的府兵呵斥一聲:「退下!」

  十幾員府兵愣了一下,瞧著趙承平橫眉冷對的樣子,頷首退出了院子。

  月色下,刀劍相碰,叮噹作響。

  瞧著兩個打得酣暢淋漓的身影,趙承平乾脆擼起袖子,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了下來。

  而後故意拿出一封信,清了清嗓子:「太子夜訪平陽王府……」

  話音還沒落,就見蘇思遠手裡的劍翻出了個花,嘴角揚起,接了他的話:「如若不然,靖王也進不了東宮的院子。」

  趙承平蹙眉,琢磨了半晌,又言:「平陽王素來裝傻充愣,奪嫡之爭從不參與,一心都在給他那病殃殃的世子治病上,他怎麼就能聽了王爺的話,幫了這個忙?」

  咣當一聲,被李錦一連逼退三步,不得已換了路子的蘇思遠,一邊接著李錦的劍,一邊衝著趙承平說:「裝傻充愣?得了吧,皇族裡再沒有比平陽王還懂得什麼叫扮豬吃老虎的人了!」

  「哦……」趙承平恍然,而後抱怨道,「大人如此通透,倒是提前點撥下官一下啊,下官那日在朝堂上,跟平陽王吵的臉紅脖子粗的,這以後再相見可如何應對啊!」

  院子裡,秋風拂過,李錦手裡的長劍劃出一道長長的弧光。

  蘇思遠一連接了他三次重擊,此刻呲牙咧嘴:「應對!讓王爺去應對!」

  說完,就見他手裡的長劍咻的一聲飛了出去,穩穩插進一旁花園的泥土裡。

  仿佛時間倒退,兩個人換了位置。

  李錦站在蘇思遠的身後,長劍抵著他的頸骨正中:「話多。」

  至此,蘇思遠,才雙手攤開,抖了一下身形,轉過身,恭敬的行禮:「下官蘇思遠,見過靖王殿下。」

  瞧著李錦那依舊帶笑的容顏,心裡的擔憂放下了大半。

  「王爺的劍路不見絲毫猶豫,想必已經是有了應對的法子吧?」

  李錦收了長劍,點頭徑直往前走去:「屋裡聊。」

  民間常說的三法司衙門,其實是六扇門、大理寺,以及刑部的合稱。

  這當中,普通平民和七品以下官員歸刑部管轄,其餘歸大理寺,而六扇門則專案專理,負責惡性案件。

  三個衙門彼此牽制,以維護基本的律法公證。

  「為官也好,處事也罷,先要有人性,再去談律法。」蘇思遠沏了兩杯茶,推在李錦的面前,「太子這次,看似是將了王爺一軍,實則是被嚴詔推進了火爐里。」

  他抿了一口茶,笑道:「金先生手裡無權,只是一屆小吏,太子卻咄咄逼人,反而正中下懷。」

  眼裡容不下賢能之人,是大忌諱。

  李錦端起茶盞,睨了一眼:「這個節骨眼上,讓本王冒險趕來,就為了說這個?」

  屋裡安靜了一息。

  趙承平端上一小盤糖,放在兩人中央,撩了一下衣角,坐在了一旁。

  「那必然不是。」蘇思遠抬手,捏起一顆,將上面的糖紙擰了兩下,展在手裡,「明日便是冬至,按例要辦大朝會,百官入京,圖天下之事。」

  他瞧著李錦的面頰,繼續說:「王爺何不趁此機會,將事情鬧大?」

  李錦撥著茶麵的手,滯了一下。他目光依然落在茶麵上,瞧著杯中自己的倒影,半晌才反問:「如何鬧大?」

  就見趙承平起身,遞上一本小冊。

  面前,蘇思遠神神秘秘的抬手,指著這本小冊子說:「上面所記錄的官吏姓名,都是陛下手裡的忠良之臣。」

  他笑起:「這冊子,陛下讓下官暗中交給您,至於王爺怎麼用……」他指尖輕輕點了三下:「那就看王爺自己的了。」

  看著他手指下青皮的小冊,李錦微微眯眼。

  他拿在手裡翻了兩頁,第一個名字便是嚴詔。

  而在嚴詔之後,他竟然看到了宋甄兩個字。

  李錦抬眼,瞧著一旁吃糖的蘇思遠,有些怔愣。

  蘇思遠點了下頭,嘬著糖,含糊不清的應著:「宮裡常見,老熟人了。」說完,他還不忘抬一把宋甄,「陰的很,有丞相之姿,將帥之才,我反正鬥不過。」

  聽了他這一番點評,李錦乾笑一聲:「蘇大人到底是罵他,還是贊他?」

  「都有。」蘇思遠笑起,「他若是不算計我,硬是把我從軍中弄到這大理寺來接爛攤子,我對他的評價會更高一些。」

  他咽下嘴裡那一顆,長嘆一聲:「不過,若我還在軍中,便在此時此刻,幫不上靖王殿下了。」

  蘇思遠抬手,拉扯了一把領口,嘴巴一歪:「這奸商,早在五年之前便已經在布這一盤大棋了。」他瞟一眼李錦,「就只等著靖王殿下羽翼豐滿,循線找上門來了。」

  聞言,李錦沉默了許久,半晌才又開口:「所以你五年來,把我當瘟神一樣避著,也是他的主意?」

  蘇思遠咂嘴,沒有正面回答,反倒是話裡有話的說著:「有的人,以為是自己織了一張大網,但卻不知,這網是織在別人的手心裡。」

  「有的人,明明執掌著天下棋局,卻只當自己是一枚棋子。」他注視著李錦,「這枚棋子,可是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經將命都交給王爺了。」

  屋內,燭光微動。

  半晌,李錦笑出了聲,邊笑邊搖頭:「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這盤棋上,只有我與太子,以及坐山觀虎鬥的父皇。以至於得到的線索,互相排斥,怎麼都拼不出一個完整的模樣。」

  他深吸一口氣:「卻沒想到,這棋盤上,從一開始,就還有第四股力量。」

  他收了笑意,抬眉睨著蘇思遠的面頰,冷冷的詢:「所以,這個『宋甄』,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