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在先生眼裡,我竟不如一段八卦

  在冷宮,李錦一直陪蕭貴妃到入夜。閱讀

  那大魏深宮,初秋微寒。李錦直到蕭貴妃睡熟了,才邁過門檻,同喜嬤嬤作別。

  他走在那條晦暗的道路上,四周寂靜清冷,在兩側高聳宮牆的映襯下,格外壓抑。

  太極殿內歌舞昇平,觥籌交錯。人人口唇帶蜜念著賀詞,笑意之下卻各懷心思。

  一場中秋大宴,將原本游離於奪嫡之爭,權利之戰的邊緣,隱忍著、按耐著的靖王李錦,推向了太極殿的正中央。

  也讓一向尋不到機會,無法名正言順對李錦下手的太子,堅定了要把他斬草除根的心。

  時隔六年,兩個皇子之間的生死之局,一觸即發。

  只是這一次,李錦不會和李牧犯一樣的錯。

  他站在太極端前,看著內里一張張帶著「面具」的嘴臉,背手而立,轉身離去。

  仿佛是預感到他會離開,陳公公站在太子殿正中,瞧著他背對大殿,由遠及近的身影,笑著拱手行禮:「殿下。」

  李錦一滯,眼眸微眯。

  莫不是李義還有什麼事情?

  就見陳公公稍稍抬頭,瞧了他一眼:「殿下不必緊張,老奴只是來送送殿下。」

  夜風起,從方圓八百米的太極殿廣場上吹過。

  李錦背手,眸光晦暗不明。

  頭頂,是中秋正圓的皓月,與星辰輝映,盪下層層銀色的輝光。

  白玉石的地面仿佛落了紗,李錦與陳公公,就那樣在夜色下,沉默的對望。

  半晌,李錦不語,點頭邁步,與他佝僂的身子擦過。

  「陳公公有什麼話,不妨明說。」他話音很淡,卻字字清晰的落盡陳公公的耳朵里。

  這個在皇城生活了半輩子,侍奉一代帝王的內侍總管,抿嘴一笑,轉身趕忙跟在他身旁。

  「今日上午,陛下與太子打賭,說靖王殿下今日不會來。」陳公公頓了頓,「因為殿下從馮朝手裡,接了個案子。」

  李錦腳步一滯,放慢了三分。

  「案子裡,有個叫楊德發的人。」陳公公笑起,「大約六七年前,老奴去丞相府宣聖旨的時候,瞧見過他。」

  他身旁,李錦走的越來越慢。

  陳公公會意的補了兩句:「他是丞相嫡子的伴讀,好像……是戶部侍郎楊青雲的親弟弟。」

  李錦側顏,星空之下注視著陳公公的面頰。他面無表情,始終一言不發。

  陳公公依舊哈著腰笑著,又補了一句:「楊家從來不提他,老奴記得是因為……他天生不能人道。」

  李錦停住了腳步。

  月色之下,太極殿廣場的門,與他們二人僅剩百米的距離。

  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鄭重其事的問:「陳公公告訴本王這些,想必不是隨口一言,聊一聊這麼簡單吧。」

  就見陳公公垂眼,瞧著白玉石的地面,拱手行禮。他腰彎的很深,一言不發,就那麼站在李錦的面前。

  那一瞬,李錦懂了。

  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扶了陳公公一把,話裡有話的說:「我靖王府,一個內侍都沒有。」而後拍了一下陳公公的臂膀,「公公不必擔憂。」

  說完,退後兩步,轉身向著太極殿廣場的大門走去。

  他身後,陳公公看著已經隱隱顯出王者風範的背影,停住了前行的腳步。

  他雙手置於身前,一把拂塵捏在手上。

  許久,抬眼望著星辰萬里的蒼穹,喃喃自語道:「這天,就要變了啊。」

  一場宮宴,一次大魏皇帝的局。

  他用權利的手,強行將一直站在角落裡的李錦,推到了太子的對立面上。

  這奪嫡之戰的權力舞台,如他所願,大幕將啟。

  馬車搖搖晃晃,李錦坐在車裡,他撩開帘子,瞧著京城外歡度中秋的人們。

  賞月的,聽曲的,團聚的……

  他身後,皇城燃放的煙花,將天空潑灑出五顏六色的光。

  咚咚的燃爆聲,將所有人的面頰染上斑斕的色調。

  此刻唯有他一人,逆光而行。

  經了這一場鬧騰,李錦回到王府的時候,已是亥時三刻。

  他站在廣亮大門之下思量許久,還是打消了去瞧一瞧金舒的念頭。

  穿過靖王府的迴廊,推開他自己的屋門,就見紫檀木的桌上,躺著一隻小小的荷包。

  周正睨著他詫異的面頰,撓了撓頭:「金先生說不知道您何時會回來,便讓屬下給帶過來了。」

  李錦怔愣些許,上前幾步,瞧著那隻金色的荷包微微蹙眉。

  這不是他昨夜在金舒床頭瞧見的那隻,它正反兩面,都沒有刺繡的痕跡。

  他拿在手裡,稍稍掂量幾分,勾唇淺笑。

  也罷,早晚都是他的。

  夜色深沉,亥時已過。

  金榮早已入睡,金舒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在明月之下,依舊在與手裡各色的繡線戰鬥。

  風拂過,她瞧著手裡好不容易繡好的第二個,揉了揉扎的全是小血點的手指肚,呲牙咧嘴的嘆了口氣。

  太醜,太致命,太拿不出手。

  就不明白了,自己這雙手縫線走針算得上一把好手,怎麼到繡花就這般令人窒息。

  金舒搖了搖頭,放下手裡的荷包,端起一旁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小口。

  望著天上的圓月,她微微笑起。

  仿佛只要同在一片月光之下,就算不在身旁,也是圓滿的中秋之夜。

  她身後,李錦手握長劍,一身颯爽的夜行衣,就那樣安靜的坐在屋檐上,睨著她帶笑的側顏,於清幽的月光下,擦掉了劍上刺客的血跡。

  次日一早,金舒送走了回國子監的金榮,邁進六扇門的一瞬,就被人一把拽到了旁邊。

  她愣愣的瞧著將她按在柱子上的李錦,這男人雙手抱胸,只距她一尺而已。

  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檀香,金舒屏住呼吸,腦袋裡噶蹦一聲斷了弦。

  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聽耳畔響起熟悉的聲音。

  「你好大的膽子!」李茜話音哽咽,抬手指著站在她面前的雲飛,「本公主的帖你也敢不接,誰給你的勇氣?!」

  一身緇衣的雲飛,蹙眉垂眸,目光別向一旁,半晌,才抿嘴道:「下官只是一屆小吏,沒有那個……」

  「誰說的!」李茜聲音更大,「有沒有資格站在我身旁,是本公主說了算!」

  她紅了眼眶,看著雲飛不言不語的樣子,泛起一陣心酸,咬著牙扔下一句:「你給我等著!」

  說完,轉身飛快的跑出了六扇門。

  她離開的一瞬,金舒清楚的瞧見,她抬手抹掉面頰上的淚痕。

  「哎!」金舒伸手想去追她,卻見李錦緩緩歪頭,湊在她面頰前,一聲輕笑:「金先生自身難保,竟還有空擔心別人?」

  邊說,他邊挑眉,往前湊了一小步:「在先生眼裡,八卦竟如此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