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金先生,你可真煩

  第二日一早,金舒還沒起來,匆匆自京城喬裝打扮了一番,被人秘密送來盛州的喬御醫,看著李錦這傷口的模樣,稍稍蹙眉。

  「這,老朽白來了啊。」說完,還不忘稱讚道,「金先生這手法,可是比不少醫館的大夫都要穩健,王爺真是慧眼識人。」

  慧眼識財迷。

  他心裡吐槽一句,什麼都沒說,穿好衣服叮囑喬御醫幾句,便和周正一同,喊著金舒往宣玉堂的府邸走去。

  「一點小傷,案子還是要辦。」他看著金舒眼眸,稍顯無奈,「比起休息,眼下更重要的是,不能讓人看出我受傷。」

  他勾唇淺笑:「這點,先生應該也很清楚。」

  若是被人看出李錦受了傷,前日是五個刺客,後面就會來十個。

  金舒雖心中不滿,卻也因為這無可辯駁的事實而無奈,半晌,喉嚨里才不情不願的憋出一個「嗯」字。

  宣玉堂的府邸,大門緊鎖。

  李錦回身瞧了一眼周正,就見他會意的退後兩步,一個墊步攀上牆壁,站在外牆的邊緣,往裡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

  可地面那雜亂的樣子,大有劫匪過境,兵荒馬亂之後的態勢。

  盆子衣衫,碎碗書籍,零零散散落了滿院。

  周正趕忙跳下屋檐,將內里被雜物堵死的大門,花了些力氣清出一條路。

  他放下門栓,只拉開一扇。

  提著衣擺剛要進來的李錦,忽然間看到院子裡的模樣,也怔愣了一下。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快去看,是不是還有人在這裡。」

  這般悽慘凌亂,任誰瞧見,都會擔心是不是還有一場更加巨大的慘案。

  李錦不敢輕舉妄動,擔心裏面還會有未知的風險,便攔著金舒,自己卡在門口,等著周正回來。

  老樹昏鴉,如死一般寂靜的院子,處處透著詭異的氣息。

  他站在門口等了半刻鐘,見周正從屋檐上壓低身子跑來,搖頭:「空的。」

  說到這裡,周正面露難色,回眸示意:「但後面正堂,十分恐怖。」他蹙眉撓頭,「滿地都是紅漆,還寫著字。」

  聞言,李錦黑扇在手,跨過眼前如被洗劫一般的院子,帶著滿臉的疑惑,詫異的往裡走去。

  他目光所及,瞧不見什麼值錢的物什,散落滿地的皆是常見的生活用品,廉價,粗糙,與宣玉堂這個富商的身份稍稍有些不搭調。

  行至半路,李錦忽見地上幾隻碎裂的白玉茶碗,剛想伸手,還沒蹲下身,就見金舒快步上前兩步,撿起兩個殘片,順手遞給了李錦一個。

  她抬手,對著光,這白玉殘片溫潤的質地,仿佛在說,若是完整無缺的話,定然價值不菲。

  「一個大商人,就只有這麼兩隻值錢的碗?」她睨了李錦一眼,滿是不解。

  瞧著她詫異的神情,李錦勾唇淺笑,沒有回答。

  再往裡,彎腰邁過月門,那被大片的紅淹沒了的正堂,呈現在兩人面前。

  如金舒先前推測的一樣,這真正的案發現場裡,大片大片都是漆痕。

  桌上的酒菜打翻一地,屋外的石板上有幾處已經發黑的血跡,屋檐下掛著對聯的柱子上,寫著「罪有應得」,「死有餘辜」。

  屋內,牆壁上寫著粗體的大字,地面上有大片血污與紅漆混合在一起,干固之後,呈現出詭異的流線形紋樣。

  十分恐怖。

  李錦甩開扇子,上前兩步,瞧著牆壁上那些字跡:「先生不是說,那寫字的目的很蹊蹺?」

  他用扇子指了指牆上:「血跡完全被蓋住了,就算把雲飛喊來,恐怕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不僅是牆壁上的血點,就連地面上,半個腳印都沒找出來。

  滿目皆紅,除了一片狼藉,什麼也沒有。

  正堂兩側,各有一段樓梯,通往上面的閣樓。

  金舒仔仔細細的看了許久,終於在樓梯上發現了一些突兀的血跡。

  血跡綿延向上,金舒跟著它,在閣樓的一角,找到了比較大的一片黑色血污。

  而後,這痕跡莫名的湊向了窗邊,接著又往另一個樓梯邊而去。

  她一路跟隨,竟又從另一側的樓梯上下來,回到了滿地紅漆的正堂里。

  「有點意思。」李錦看著她,深思片刻。

  這路徑,十分奇怪,就連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金舒站在正堂許久,將整個案件已知的內容,在腦海中復盤了一整遍,她一邊點頭一邊說:「被害人的屍體是停放了一陣之後才被拉走的。」

  「這個停放的時間內,兇手抹掉他的痕跡,並且寫下了這些字。」

  李錦點頭:「屍體上的字,會不會就是為了配合這個現場,掩蓋特別重要的某種證據,才特意留下的?」

  他沉思片刻,不疾不徐:「比如,為了掩蓋可以直接指向兇手是誰的某物,亦或者被害人在臨死之前,留下了帶有指向性的死亡提示。」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

  「也可能是某種警告。」金舒說,「曾經有見過這樣的案子,兇手的犯案目標,是為了引起其他人足夠的重視。」

  她撿起地上散落的碗筷,看了許久,又說:「有沒有可能是專業殺手?雇兇殺人?」

  只見李錦笑起,睨著她的面頰:「專業殺手才不會做的如此欲蓋彌彰。」

  說完,調侃一般的,用扇子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金先生日後有的是機會,見識一下什麼叫專業殺手。」

  李錦望著眼前被破壞的現場,深吸一口氣:「倒也不是一無所獲。」他說,「起碼有一種可能性變得無限大。」

  他睨著金舒,抬手,示意她接著自己的話說下去。

  李錦現在確實好奇,這個女人到底藏了幾分的實力。

  卻見金舒不慌不忙,接了他下半句話:「熟人,知根知底,看外頭的模樣,很可能還有不少的同夥,亦或者包庇他的人。」

  李錦面色不改,又問:「先生能不能確定,動手的大概有幾人?」

  就見金舒搖頭:「只能確定到,大約一至三人。」

  她伸手,做出抓握匕首的樣子:「男被害人與女被害人身上的銳器傷里,匕首是同一把匕首,刺入的角度也相同,當是同一個人所為。」

  而後,金舒雙手做抱碗狀,兩隻拇指卻跌在一起,重現著脖頸上的痕跡:「女被害人與男孩脖頸上的手痕,從大小和痕跡的模樣上判斷,也應是同一雙手。只有最小的被害人是高墜致死,但是死亡時間與其他三人基本一致。」

  「再加上運送屍體上山,所以,一至三人之間,是最有可能的。」

  李錦垂眸,思量了片刻,轉過身瞧著她:「緣何一人也可?」

  眼前紅漆遍地,外室滿目狼藉,這種情況,一個人也有可能做到?

  就見金舒十分肯定的點頭:「九月初,天氣不算炎熱,屍僵最快開始也要一個時辰之後,而四名被害者被吊掛在樹上,發現的時候已經掩蓋了死亡時的真實姿態。」

  「也就是說,兇手有三個時辰左右的時間來完成部署過程。」

  她瞧著眼前:「更何況,他還可能是先行吊起被害人,之後再返回現場,著手將這裡破壞。」

  「根據死亡時間推測,案發時間已經是亥時了。借著夜色掩護,這兩種情況便都有可能。」

  眼前的男人抬著眉頭,不聲不響,暗自驚嘆。

  難怪瞞不住她。

  果然是藏了起碼三五分。

  「金舒。」李錦勾唇笑起,柔聲說到,「你可真煩。」

  一句話,仿佛一隻手,把金舒無比清晰的推理思路,生生掐斷。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