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只有他一個人能使用的手法

  那一晚,白羽重新給兩具骸骨換上全新的壽衣,修好墳墓,燒了些紙錢,擺上了供果。閱讀

  而金舒在棠下村的仵作房裡,連夜將王斌的屍體徹底查驗。

  查驗的重點,在王斌左腋下的那條一紮長,一寸深的銳器傷里。

  傷口已經發黑,金舒輕輕按壓,看著傷口的變化,微微蹙眉。

  李錦則站在門口,一手拿著那條長長的止血帶,一手拿著那一片小方布。

  他兩手將止血帶拉平,看著上面的血跡,陷入沉思。

  毒是怎麼在兇手不在現場的情況下,進入被害人的身體的?

  這小方布片上的蠟痕,又是作何用處?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疑點。

  三個被害人身亡的時候,兇手本人都不在現場,甚至在王斌毒發的時刻,他是一個人站在香積寺的石牌坊前倒下的。

  這是如何做到的?

  李錦將手裡又厚又長的止血帶,一寸一寸的拿在手裡細細地看。

  忽然,指尖在止血帶上也搓到了一個油膩的觸感,他轉過身,借著仵作房裡的燈盤的火光,有些詫異:「蠟?」

  金舒抬眸,瞧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眼前的屍體上:「有些大夫,為了讓創口的止血藥持續有效,會用這種蠟封的藥丸,混在……」

  她一滯,猛然抬頭,睨著李錦手裡的止血帶。

  許久,她乾笑一聲:「原來如此。」

  這個法子,還真就只有學醫的人,才用得出來。

  月下,金舒將仵作房裡收整乾淨,為被害人蓋上麻布之後,便關上了門,坐在已經等在台階上許久的李錦的身旁,拾起一根小樹枝,在地上寫了兩個字:蠟丸。

  「用純淨的蜂蠟,加熱融化之後,稍稍放置,邊緣有結膜的時候,就將事先準備好的藥粉倒進去,趁熱制丸。」她說,「尋常跌打損傷的藥丸,還有破傷風的丸子,都是這麼個製作法子。」

  她將李錦手裡的厚止血帶拿起,在手臂上纏繞了幾圈,指著重疊處的蠟痕說:「但還有一種郎中常用的法子,就是在成丸之後,再裹一層厚蠟,叫蠟皮。」

  「好處是便於保存,壞處是遇熱極易融化。一個瓶子裡要是裝多了,盛夏太陽一曬,全都成液態了。」

  夜已深,明月不見,星河璀璨。

  仵作房外,兩個人隔著一紮的距離,並排坐在石階上。

  寂寥的夜晚,偶爾響起陣陣蟲鳴,李錦一邊聽,一邊雙手抱胸,點了下頭。

  他說:「你累了吧。」

  這南轅北轍一般的跳躍對話,讓金舒愣了一下,遲疑了半晌,才迷迷糊糊地搖了搖頭:「分內之事,不累。」

  卻見李錦抬眉,似笑非笑地瞧著她:「分內之事還要收我銀子啊?」

  金舒正色道:「一碼歸一碼,王爺該不會扭頭不認帳了吧?」

  她這一副被人踩了尾巴的模樣,惹得李錦吭哧一笑。

  「我倒是累了。」

  望著璀璨星河,往昔中伏祭典的回憶,像是一根刺,扎在李錦的心頭上。

  「自從母妃入了冷宮,我有很多年都抗拒中伏祭典這一天。」他淡淡地說,面頰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那些年還沒被派駐邊關時,中伏這天的事務都是大哥一手包攬,父皇祭拜,我站在一旁,等著祭拜結束之後,去後宮見見母妃。」

  「雖然不及中秋,但能夠見到她,和她聊聊天,仿佛才是中伏真正的意義。」李錦伸手,將那條重要的止血帶小心翼翼地疊好。

  「如今雖獨當一面,卻也已是物是人非,中伏再也不是從前的中伏了。」

  他莞爾一笑,起身,往院外的方向走去,頭也不回地擺了下手:「明日還要提審,先生早些休息。」

  那背影,在金舒的眼眸里,一如先前,披著孤獨的色彩。

  而此刻,星光之下,金舒一臉詫異。

  她砸了砸嘴,沒明白這鐵骨錚錚的靖王,今日怎麼柔軟了幾分。

  抬眼望天,她輕笑著搖了搖頭。

  也許是案子破了,緊繃的弦鬆了不少,壓力小了些。

  破解了毒是怎麼進入體內的,那誰是兇手便一目了然。

  除了為三個人包紮傷口的王桂香的相公,不會有第二個人,有機會做到這件事了。

  第二日,天色大亮,縣衙的公堂上,王桂香的相公蘇勝,被白羽五花大綁,手腳捆死,躺在堂前的地上。

  而一旁,從鄰村出診回來的鄭大夫,則顫顫巍巍地站在那裡,拄著一把黑拐杖,渾身哆嗦。

  「抓他的時候,他竟企圖自殘。」白羽說,「怕節外生枝,就綁著回來了。」

  白羽將蘇勝隨身背著的藥箱子放在一旁,當著眾人的面打開。

  裡面除了筆墨紙硯,幾本藥理書之外,還有大小瓶罐三五隻,裡面裝著不少蠟封好的藥丸。

  在藥箱的最底部,除了找到了那種常見的透氣止血帶之外,還找到了從被害人王斌身上拆下來的,厚實、密不透風的止血帶,與幾片方正的小布片。

  李錦拿在手裡,比對片刻:「就是他。」

  是它,也是他。

  他蹲下來,看著躺在地上,臉上寫著生無可戀,雙唇緊閉,一言不發的蘇勝:「蘇勝,本王既然將你捆回了衙門,便是有著十足的把握。」

  他淺笑:「你是要自己招,還是要本王幫你回憶回憶?」

  邊說,李錦邊從他隨身藥箱的瓶子裡,倒出一顆有蠟皮的藥丸,在他眼前搖了搖。

  「也別想什麼僥倖一說。」

  他起身,將藥丸又放回了瓶子裡,看著上面金創藥的字樣,目光落在了陳大夫的面頰上:「這蠟丸,可是在你的醫館製作的?」

  五十多歲的老大夫,瞧著李錦手裡的瓷瓶,點了下頭:「方圓十里,唯有我這一家醫館,能制這蠟丸。」

  「蘇勝是有機會接觸到,製作蠟丸的材料的吧。」

  陳大夫抬手,磕磕巴巴地說:「這……我那醫館裡就他一個正經學徒,也只有他一個人得了我的真傳,會做這個東西。」

  聞言,李錦側身,睨了蘇勝一眼。

  「那本王便直言了,三年前,王桂香父母的護本,可是陳大夫親筆所寫?寫之前確有見過屍體?」

  公堂里,一陣沉默。

  陳大夫年紀大了,頭一回上公堂,血往頭頂上涌,他面露委屈,指著一旁的蘇勝:「這……這事情……這……」

  卻見緊閉雙唇的蘇勝,躺在地上,冷靜地開了口:「莫要難為師父。」

  他說:「我蘇勝一人做事一人當,人是我殺的,護本是我寫的。」

  他這般直接地認了罪,倒讓李錦稍感意外,他自上而下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他,冰冷地問:「緣何下此毒手?」

  只聽蘇勝一聲輕笑,輕佻地說:「想殺,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