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奚驕的小心思

  第113章 奚驕的小心思

  詩經《雅》篇與《風》篇最明顯的區別,就是詩句出現了韻腳呼應,如《鹿鳴》一詩里的「鳴、苹」,「蒿、昭、恌」等等。所以《雅》篇之詩的樂曲雖然皆失傳,但念誦起來,仍比《風》篇之詩自帶樂歌韻律。

  孔夫子把整首詩的詩意以白話解析一遍後,再向諸學子與百姓們描述詩歌里的「鼓、瑟、笙」等物,夫子早做好準備,讓僕役把這些樂器捧著,在人群里行走,保證每個人都能看到,並允許百姓們上手摸,或撥動弦、或擊出鼓音。

  並且,孔夫子還把他畫的鹿、苹、蒿、芩,也呈給所有聽學的人看。當有孩童發出「這就是鹿」的驚喜時,不少學子淚濕眼睫,他們理解偏僻縣地之人可能不認識瑟,不認識笙,可是沒想到,竟然連鹿這種獸都沒見過。

  這不正是傳學的意義嗎?不僅要教人識禮,還要教人識物、知事。

  尉窈書寫迅速,除了記錄夫子所講,也記錄在場聽學百姓的舉止與回應。

  元凝忍不住探身問她:「你記這些幹什麼?」

  「夫子栽培弟子,弟子更有責任為夫子證聲名。這場傳學盛景,倘若弟子不記錄,過後誰會記得夫子為詩禮教化付出的辛苦呢?」

  「你直接說你會拍馬屁就行了。」

  爛人!尉窈立即用背擋住這廝看她筆記的視線,以此表達憤怒。

  奚驕斥元凝:「閉嘴,別擾我聽學。」

  元凝打不過奚驕,只能齜一下牙,以此表達不服。

  尉窈又用背擋住奚驕。

  奚驕喘氣聲驟然使力:什麼意思?天啊,我又沒叫你閉嘴。

  氣死他了,所以在尉窈眼裡,他和元凝這種見誰咬誰的豺狗一樣?

  百姓們聽學,只需要知曉《鹿鳴》詩里在講什麼就可以了,學子們必須記背當時的歷史,禮儀往來里包含的時下思想,既要站在古人的角度理解這首詩,又得站在今人的角度評價這首詩。

  《雅》篇涉及的新知識太多了,一個時辰後,學子中出現缺紙沒墨的了。

  這可怎麼辦?此情形下根本無處借,也張不開這種口。

  很快,大部分學子都出現了此情況。

  百等千待,胡烏屋未雨綢繆的物件,終於能合情合理使用了。她動作幅度大的解開褲管縛袴,縛袴是白色帛制,專用於書寫的帛料,且比尋常的縛袴長一倍。

  「煩請讓一讓。」她急切的向周圍請求,然後趴於地,抽出頭簪,以尖頭扎過帛帶牢牢固於地上,左手捋平帛條的下端,右手執筆在上面繼續記錄。

  她獨行之舉吸引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對她的竊竊誇讚,持續到孔夫子講完《鹿鳴》也未停止。

  然後有小童問胡烏屋:「你是上面講詩夫子的弟子嗎?我聽那些人說,這位孔夫子的弟子各個厲害,比平城別的學館的學子都厲害。」

  胡烏屋順小童指的「那些人」看過去,是尋常學塾的學童。她謙虛神情道:「我還不是孔師的正式弟子呢,不過今天咱們一起聽了夫子傳學,也可以說……咱們都是孔師的弟子呀。」

  「對對對。」此童和他的小夥伴全都喜笑顏開。

  「你們幾個跟我來,剛才你們是不是都好好聽詩了?哪,獎你們每人一個草蟈蟈,去玩吧。」

  可是此地的小童太多了,草蟈蟈不夠分,胡烏屋就把他們聚起來,許諾只要背誦過今天的《鹿鳴》詩,就給他們講志怪故事聽。

  直到夜深,仍有十幾小童不願歸家,還想和胡烏屋玩耍,甚至有小童要求:「胡阿姊,明天能不能換你給我們講詩,我們喜歡聽你講。」

  柳貞珠路過,胡烏屋趕緊捂這小童的嘴,可是晚了,柳貞珠已經聽到,柳貞珠留下厭惡一瞥,厭惡到懶得諷刺對方。

  尉窈同門說得對,不要因厭惡一個無關的人,主動攪進和對方的是非爭辯中,珍惜每一寸的學習光陰才是最重要的。

  再說尉窈,和她共吃共住的女郎們,豈能不知道她每晚都學到子時末,可知道歸知道,郭蘊她們試過,根本堅持不了每晚都這麼熬。

  所以能熬夜,早起後整天還保持足夠的精神,本身就是一種天賦。

  永固縣寺院的鐘聲響了,表明已是夜半時刻。尉窈又學了一會兒,換了值夜時間的奚驕提燈路過。

  尉窈猶豫下,還是追過去問對方:「奚同門,《羔裘》那首詩的筆記能還我了麼?」

  「白天怎麼不問我?」

  原因尉窈不好說出口。白天人那麼多,她要是問他討還,他不給反而當眾奚落她怎麼辦?

  奚驕見她不回應,心裡來氣:「你問晚了,被元珩搶走了。」

  元珩?好吧。尉窈揖一禮,剛轉過身,奚驕喚道:「等等,你別動。」

  他凝望著她臉靠近,靠近,靠近……

  尉窈心跳迅速加劇!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隨他「呼」聲,吹動她發頂。她的臉立即染滿榴色,紛飛滿頰。

  奚驕背過身,冷言冷語:「你頭頂落了個蟲,好了,吹走了。明天我管元珩要回筆記,不用你找他。」找元珩就露餡了。

  他穩著步子繼續巡夜,不敢回頭看尉窈是回去了,還是站在原地?真糟糕,他,竟然因她臉紅,也臉紅了。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奚驕狂跳的心直到走進另間房屋的黑影里,才逐漸恢復平靜。

  他不知尉窈的眼中有悲傷一閃而過,前世的時候,這是他常逗她的小心思,那時她和他無憂無慮。

  但往事終歸屬於前世。

  尉窈不去揣測奚驕到底怎麼想的,她重打精神,回到剛才的地方繼續背書。

  荏苒春又暑,一雨一秋涼。

  六月十五是平城小學館的月聯考日,小雨斜斜,打落多少樹葉。月考成績還未出,夏季大聯考的日期發布,其餘學業都在六月底,唯《詩經》考試定於七月初二。

  尉學館,詩經一舍里,學童們議論道:「怎麼定在七月?」

  「為了崔學館唄,訓義學舍不是還在外頭遊歷麼。」

  「真厲害,所有學子都得遷就他們一個學舍。」

  「那沒辦法,聽說了麼,從七月開始到入冬,訓義學舍全上大都授,有可能各個學館都要去一次。」

  「真的?也會來咱們尉學館嘍?」

  宋夫子來了,曲融趕緊藏起志怪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