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叔母把最近的形勢說得那麼兇險,弟婦夏侯氏當時都嚇得癱軟了、並給羊徽瑜下跪求情。【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然羊徽瑜見到秦亮時,並未感覺他可怕或者冷酷,最多有點猴急。乍然之間,她下意識便能想到的印象、卻是滾熱的觸覺,從他的手掌等地方傳達到她心裡。
有時候羊徽瑜也能想到,秦亮起兵勤王、攻滅蜀漢的危險,以及歷次大戰中的兇殘,簡直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秦亮確實是個讓人畏懼的對手。但他不是待誰都那樣,對於不是你死我活、不想威脅他的人,他似乎都比較寬容有誠意。秦亮說起、看到她便心裡有陽光的時候,或許不僅僅是情話,應也包含了政見。
羊徽瑜回到了永和里。馬車駛入了羊家宅邸後,她要從馬廄旁邊步行回去。
走到前廳門樓的短短一段路,她卻感覺有點吃力,疲憊時沒能休息、還要強打精神,她甚至覺得頭有點疼。這種偷摸幽會,羊徽瑜還是挺緊張,秦亮怎麼安撫也不能完全消除。哪怕她知道秦亮很快就能封王、且許諾了給她名分,但此時她仍會擔憂懷上,秦亮便用了避免危險的法子。於是現在她回過神來,不僅難以啟齒,而且感覺不適,只想趕緊回房喝點水。
「姐!」夏侯氏出現在走廊盡頭,她多半一直在等著羊徽瑜。
羊徽瑜也招呼了一聲,立刻又低頭留意身上,生怕不慎被人看出了什麼端倪。她
故作淡然地問道:「叔父叔母還在廳中嗎?」
夏侯氏露出了些許詫異,「姐出門一個多時辰了,叔父他們怎會留那麼久?」
羊徽瑜穩住神態,忙道:「與王夫人說著家常,沒太注意時間。」她立刻揭開布包,展示裡面的狐裘領子,表示去見了王夫人。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來到廳堂,此時親戚都走了。沒一會羊祜也走了進來,見禮罷,三人跪坐到筵席上。看見弟弟嚴肅清高的神情,羊徽瑜又想起他親手餵阿母吃飯的場景,這樣嚴於律己的內修德行,更讓羊徽瑜有點無地自容。
果然夏侯氏立刻問道:「姐對王夫人說了嗎?」
羊徽瑜點頭道:「談過了,王夫人已答應轉告大將軍。」她故意看了一眼弟弟,暗示此事是羊祜的情面,「王夫人還說,此事不會牽連到羊家。」
弟終於開口道:「揚州起兵時,王家的實力至少占了一半,大將軍一向很敬重王夫人。」
「我算是羊家人,還是夏侯家的人?」夏侯氏仍有些不放心,忽然又問道,「見到大將軍了嗎?」
羊徽瑜不太習慣說謊,情急之下只得點頭道:「見了一面。」
夏侯氏道:「姐與大將軍怎麼說的?」
羊徽瑜心裡有點慌,她總不能說、我差點給忘了罷?
她想起來了,自己真的專門問過夏侯氏的事。但秦亮當時的神情語氣,明顯是在開玩笑,說什麼卿說不牽連、那便算了,這像是
認真的言論嗎?
羊徽瑜無奈說道:「既然王夫人答應了,她在大將軍面前說情、應該更有用。」
但夏侯氏仍舊很關心大將軍的態度,問得很細緻。在哪裡遇到、是怎樣的經過,去了哪裡說話、具體說了什麼話。
夏侯氏一問,羊徽瑜便想起來了各種細節,甚至覺得耳朵上有東西,仿佛有人對著她的耳朵輕言細語,能感覺到呼吸的熱氣。羊徽瑜沒法回答夏侯氏的問題,只輕聲說道:「我覺得大將軍不像是個暴戾之人,弟妹一定不會有什麼事,別擔心了。」
夏侯氏轉頭看向叔子。
叔子沉聲道:「姐說得有道理,羊家人應該不會被牽連。此事的關鍵還是夏侯玄。」
夏侯氏道:「夏侯泰初只是父親的堂侄。」
羊徽瑜也忍不住說道:「弟在大將軍府做過長史,還不知道秦仲明的為人嗎?」
叔子沉吟道:「大將軍能做成大事,自然不會全以喜惡決策諸務。封王之事必定會引起天下人猜疑,為了權力,大將軍府的謀士們、很可能會謀劃黨同伐異。一旦牽連到夏侯玄,相關的範圍就大了,因為夏侯玄是名士,結交很廣。」
羊徽瑜又想起了秦亮之言、心中的陽光,她卻沒法告訴弟弟與弟婦。那種話、她聽著很動心,外人聽著就太肉麻了。
但只從直覺上一想,羊徽瑜便覺得、秦亮應該不會做那些事。但她說什麼,別人都不信阿,連弟弟也不太
相信!
當然這也不能怪人們,叔母還幾次言稱大將軍不好女色。羊徽瑜要是說、大將軍其實很喜歡美貌的女子,叔母會信嗎?不是親近之人,確實難以真正了解一個人。因為人們都不會願意、完全把自己表露在人前。
……秦亮其實對此時的局面很滿意!定有不少人私下裡議論、他有不臣之心,畢竟魏王的事不遠,實在太明顯了。但是說就說罷,正如有一句話,別人說你有野心時,你最好真的有。
不兩日,各個府寺、官員的勸進表,便陸續送到大將軍府!
看著這麼多表文,秦亮真是甚感欣慰。除了實力,滅國之功也確實有用,那是一種威望與征治資本。當年司馬懿膽敢兵変,然後得有一群人支持、或者圍觀,不也是因為常年為魏朝立下了汗馬功勞、獲取了極大的征治資本?權勢與征治資本一結合,沒點想法都難。否則一個什麼功績都沒有的人,除了那點自己人、別人憑什麼服他?
時至今日,大將軍府在洛陽應該是一家獨大的情勢,秦亮並不怎麼緊張了。
有些當權者太容易惴惴不安,其實沒有多大必要。想當年董卓名聲那麼差,天下有無數人不服、不滿,最後還是要十八路諸侯討伐、把他逼到了長安去,待大局失勢之後,董卓才終於玩完!如果只是朝哭、夕罵,能罵死董卓否?
秦亮在西廳裡屋里,坐在舒坦的大椅子上,滿
意地放下了羊祜執筆的勸進表。這是太常府的表文,但他一眼就認出了羊祜的字跡。
他確實很希望、羊祜站在自己這邊,最起碼是傾向於自己。外人只知羊祜做過大將軍長史,但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比如羊祜有個絕美的姐姐!
除此之外,如今做到了梁州刺史的王濬、乃羊祜所薦,一般人也不知道。因為羊祜舉薦的時候,正在家裡給他哥辦喪事,秦亮來到羊家、單獨在一個房間裡談的那些內容。
「咦,這是山巨源的字阿。」坐在一旁的鐘會道。
秦亮也頓時側目,因為一篇《與山巨源絕交書》耳熟能詳。此時應該還沒面世,但秦亮已經在教科書上背誦過了!
巧了,嵇康還寫過一篇《與呂長悌絕交書》,此時呂長悌便在旁邊坐著,真是分外應景。但是山濤的為人應該更好,否則嵇康也不會把兒子、託付給這個絕交的好友。
鍾會察覺到秦亮的目光,便將表文雙手呈過來,指了一下紙上,「河南尹的表,山濤做過從事,果然也在後面簽了名。」
秦亮接過來,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山濤的文采。
裡屋中除了鍾會,還有呂巽和馬茂,大夥對秦亮的反應、似乎並不覺得奇怪。因為山濤是與嵇康、阮籍那些人齊名的名士。名士多少是有點清高的,故大將軍府能得到名士執筆寫的勸進表,本身就是一件喜事!
這時呂巽卻道:「山濤在河內郡
侵占官田,怕被懲治罷?」
鍾會頓時看了呂巽一眼。相比鍾會很會察言觀色,呂巽要差一點,呂巽倒不是性情清高,估計只是一時沒意識到、此言有點掃興。
呂巽察覺到鍾會的目光,側目道:「這事不是士季說的?」
鍾會幹笑道:「是我說的。」
秦亮放下表文,說道:「休淵的兄長是廷尉,便讓休淵去辦。催促山濤把以前侵占的官田還了,以後不准再犯。」
呂巽拱手道:「仆一會便轉告陳長史。」
秦亮又問道:「山濤沒在河南尹了?」
鍾會道:「早先便辭了官。此人的姑婆是司馬懿之妻張氏,或怕被牽連,已經歸隱好幾年。」
秦亮道:「以前的事不是我們在管,現在也不必再追究。讓河南尹舉薦他出來做官,看他願不願意。」
鍾會揖拜道:「喏。」
前些年朝廷官員侵占官田,真不算什麼大事,要是較真起來,隨機懲治一半官員、應該還有漏網之魚。曹爽輔政的時候,上位者就帶頭干,這就真不怪大夥膽子大了。(這麼一比較,秦亮竟然算是個清官,他做大將軍,不僅沒違法斂財,自己的合法收入、大部分還補貼給了傷亡的魏軍將士家眷。主要是他確實沒啥太大的花銷,喜歡美色,但勾搭的幾乎都是不缺錢的貴婦。)
不管怎樣,如果這些有名氣的人厭惡敵視自己、整天在士人中罵,終究不是好事。秦亮不願意向士族讓渡
太多權力,但也想儘量釋放一些善意,讓氣氛緩和一點,自己也好安穩地過度這段封王的時間。
秦亮在前廳庭院中,大致看了一遍今天收到的勸進表,很快便離開了此地、回內宅去了。他除了不時問一下王康有關撫恤將士的事,暫且沒管什么正務。今日過來看勸進表,只是因為想看,能讓自己高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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