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山清水秀

  八|公山是壽春非常有名的名勝地,有數十座峰,各種泉水、別院,還有一些名人的廟修在這裡。記住本站域名譬如漢朝的劉安廟就在這裡,據說劉安已經修煉成功,羽化升天做了神仙。

  而且八|公山離壽春城非常近,出城只要北渡肥水,就能到八|公山附近。

  秦亮前年底離開的洛陽、去年正月到的壽春,來這裡已經一年多了,竟然從未來過八|公山。今天是第一次。

  人往往就是這樣,如果是為了某事才去某個地方,心裡有壓力或掛念著事,即便美景擺在面前,也無心欣賞。但如果無憂無慮,只是閒逛,即便是個小小市集,也能逛出樂趣來。旅遊,不就是游個心情。

  秦亮曾經走過了淮南附近的兩三個州,但他是為了考察地形地貌。至於八|公山,他知道這裡有個山脈就行了。

  王廣和秦亮乘船在肥水上航行,過肥口,然後在一個木製碼頭下船。兩人步行走前面,幾個隨從走後面。這個地方位於八|公山西邊,從這裡下船離八|公山近,步行走一會兒就能進山。

  王廣說道:「要游遍八|公山,一兩天走不完。我等就到這附近的紫金寺走走罷。」

  秦亮點頭道:「此地山清水秀,哪裡都可以。」他又隨口道,「以前這裡應該只有道家,現在也有寺廟了?」

  王廣道:「聽說剛建寺沒幾年。」

  進得山門,秦亮一眼就把整個寺廟看了大半,這座寺廟確實不大。

  大致有兩種風格的房屋,一種是多圓弧線條的外來塔式建築,一種就是廡殿頂的本土樣式。佛|教從傳入內地起,就很快開始了本土化,這種東方古典建築的佛堂、在別的國家應該是沒有的。

  不過那些廡殿頂的蓋瓦房屋,跟後世的佛寺常見的殿宇仍然有點不太一樣。闌額、梁枋、屋檐都以直線為主,而且依然喜歡修在台基上,與現在城裡那些樓閣一樣的風格。這種建築有著明顯的漢魏之風,與後世常見的明清風格古建築相比、區別還是不小。

  秦亮與王廣並行走上了正面的台階,然後跨進正殿,隨從們則留在了門外。就像官府的邸閣廳堂一樣,這座佛殿十分寬闊,容納好幾十號人一點問題都沒有。

  「篤篤篤」的木魚聲、與舒緩的誦經聲音蕩漾在寬敞的大殿上,空氣中瀰漫著焚香的氣味。

  秦亮雖然不信佛教,但覺得這裡的氣氛挺好。可能是剛經過了吳軍進攻的戰事,佛殿裡的人很少,只有寥寥數人,還包括一個僧人。

  幾乎在秦亮轉頭打量那幾個人的瞬間,他就一下子認出了跪坐在佛前的一個女郎。

  那天孫禮軍出城,秦亮與王廣一塊兒走到西城門口,當時城門口和城樓上有一些送行的家眷,但能上城樓的人很少,王廣幾度回首,去看城樓上的一個女郎。彼時秦亮好奇之下、也看了一眼,隔得稍微有點遠,其實他沒把女郎的臉看得太清楚。

  而且就看了一眼、時間還隔了那麼久,若非這個女郎確實長得美貌,秦亮早就忘了。但眼下、他就是一眼就把女郎認了出來。

  要說此女郎與王玄姬相比,誰更漂亮,秦亮一時間真沒法判斷,因為她倆完全不是同一個類型。反正在此之前、秦亮在大魏國沒見過比王玄姬更美貌的女子。

  王玄姬兩次都穿著顏色晦暗的袍服、依然挺性|感美艷。所以走同樣路線的朝雲,與王玄姬一對比,很容易高下立判。但這位佛前的女郎,看起來很端莊秀麗,還有點高雅冷傲的感覺。

  無論王玄姬說話多麼嗆人,但還是沒有這個女郎身上散發出的冷然、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玄姬是鵝蛋臉,女郎是瓜子臉、下巴看起來很秀氣。王玄姬長著一雙漂亮的鳳眼,這個女郎則是單眼皮。

  王玄姬的皮膚很白,看起來很光潔柔軟;這個女郎也長得很白,不過肌膚緊緻,皮膚通透、給人感覺很薄的錯覺。王玄姬有嫵媚之態;此女郎甚是清純,身段婀娜、腿似乎挺長。

  秦亮愛看美女的心態,估計兩世為人也改不了,他不禁多看了兩眼,然而也只是看看而已。譬如那王玄姬長得美,他就是多看了幾眼、什麼也沒幹,不料她|娘便找到了家裡來一頓羞辱……

  那邊敲木魚的僧人,也好像動了凡心,偶爾間悄悄看了一眼。大殿上還有別的香客,僧人沒能做到眾生平等,卻只瞧那女郎。

  秦亮猜測,這個女郎可能是王廣家的女眷。

  於是秦亮不得不繼續尋思,今天王廣帶自己來八|公山,恐怕不只是遊山玩水、談談心那麼簡單罷?這大鬍子的葫蘆里究竟裝的什麼藥?

  秦亮沉住氣,就近在佛殿裡找了個蒲團,與王廣一起跪坐下來,倆人跪坐的地方離那個女郎不遠。他要先等等看,王廣帶著女眷來是什麼意思。

  總不會來相親罷?在這個時代,相親之事是聞所未聞,通常就是找媒人上門瞧瞧。隔了一層消息也不太準確,鬼知道媒人說的是不是實話,多半會把一個大胖子說成有福相。

  而且秦亮心裡有必數,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他一個刺史府兵曹從事,雖然在孫禮軍中立了功、還得了名氣,很快朝廷應該會給一些封賞升官,但是他那點出身、根本不至於讓太原王氏想主動聯姻。

  多半只是王廣的女眷也跟著出來,走走散心而已。

  所以秦亮看破不說破,假裝沒認出女郎與王廣有關係,免得彼此都尷尬。

  王廣開口用隨意的口氣道:「仲明信佛麼?」

  「不信。」秦亮很乾脆地實話實說。他對佛|教里、描述的多少億的佛國之類的世界觀,壓根不相信。

  他接著又道:「仆不信佛說的世界。但如果把佛學當作一種處世哲理之類的東西,還是挺有一些道理,至少是處世法子之一。公淵信否?」

  王廣搖了搖頭,說道:「仲明好似對佛學很有見解。」

  「不敢不敢。」秦亮輕輕擺了一下手。他對佛|教也是一知半解,但因為佛學在後世已經非常盛行了,研究的人也特別多,所以就算不信的人、也總是有些了解。

  而大魏朝,目前還不是太盛行、經書也不全,研究得很少,所以秦亮說一下自己的看法也無妨,不用太擔心貽笑大方。

  王廣道:「君與仆何必謙遜,不妨說幾句?」

  秦亮想了想,便隨意說道:「人活在世上,有各種各樣的痛苦。隨著年齡的增長,積累的痛苦感受更多,各種壓力、無奈、被人輕賤、艱辛、困頓、焦慮、病痛不一而足,對現實不滿是常見的事,甚至很多人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

  有些人是想通過改變客體的現實世界或處境,來改變活著的感受。但佛法,放棄改變客體現實世界,可以轉而向內尋求治癒,從主體上精神上尋求解脫。這不過是些信口雌黃的愚見,仆覺得酗酒可能也能起到一些效果。」

  他只是為了和王廣聊幾句,而且他是外行、不過是隨口胡謅。

  王廣卻附和道:「有趣的見地。那究竟是怎麼解脫的?」

  這時秦亮發覺女郎竟然微微側目了,似乎也挺有興趣。

  秦亮只得信口道:「大概是止觀冥想,然後還有僧人組織幫忙學習方法。」

  他停頓了一下,不禁又道:「不過因為解脫的過程、要儘量避免被外界干擾,僧人不事生產,便要通過占有土地附農來維持物質生計。而我們一直都是世俗權力的國家,如果佛家要走兼併土地、建立寺院這條路,可能遲早會在我們這邊遇到挫折。」

  女郎聽到這裡,抬頭看了秦亮一眼。不料秦亮也挺關注她,兩人的目光在無意間一觸,她立刻又迴避了眼神。

  秦亮心裡有點狐疑。這時他不禁又多說了幾句,便是說給旁邊的女郎聽了。

  他說道:「出身好、自身條件好,而且又年輕的人,對生活的痛苦體驗,本來就少得多,能在現實世間享受到的愉悅也更多,不必再去尋求什麼解脫了。那些轉世輪迴、去往佛國多半是編造的,佛法或有可取之處,全信卻沒必要。」

  王廣點頭道:「是這麼回事,人與人之間,差距可以極大。」

  秦亮微微感慨道:「是啊。」

  王廣道:「仲明年紀不大,卻見識卓群,佩服佩服。仆又想起了君在芍陂的謀略,以水位謀斷吳兵不會久持,又以顧承、張休部吳軍北進之事佐證,以月相選定進攻時機。仆是越想越妙,不愧儒虎之名矣。」

  「公淵兄過譽了。」秦亮笑著拱手道,接著瞅了一下俯視眾生的佛像。他頓時覺得,在佛堂里說殺戮,好像不太好。

  神,你不信它很正常,敬而遠之則可。古之聖人老早就教導了人們、面對神之時該怎麼應對。

  於是秦亮提議道:「公淵兄,我們出去走走何如?」

  「請。」王廣從蒲團上撐起身體,站了起來。二人便不緊不慢地向大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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