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回到縣寺,在庭院中的水缸里舀涼水洗手。【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來到邸閣台基上,他又換了雙牛皮屐。
沒一會,杜預和羊祜便都來到了邸閣拜見。
秦亮一早就想到了,攻打漢中的部署會有點麻煩。但不料杜預與羊祜二人都不太贊成,秦亮一時間不禁又陷入了沉思。
杜預羊祜雖然年輕,但秦亮一向覺得、他們是有見識謀略的人,所以還是比較重視他們的看法。
杜預站在旁邊道:「將軍,只有儻駱道,攻許昌的投石機運不進去罷?」
秦亮回過神來,循著杜預的說辭,腦子裡頓時浮現出了儻駱道上的畫面。那條路不是所有地方都難走,但其中有幾段確實很崎嶇、甚至有狹窄的棧道。
秦亮親自走過那條路,當然知道是什麼情況,遂回應道:「梢杆太重太長,必定運不進去。」
杜預琢磨了一會又道:「照攻打江陵城之前的準備,製作投石機的木料、須要先陰乾,臨時伐木來不及。漢中或有造船的木料,但若姜維提前燒掉,我們便無法就地造出投石機了。」
秦亮用肯定的語氣說道:「一開始我軍沒有投石機攻城。」
杜預揉了一下脖子上的疙瘩,皺眉道:「那得從沔水運木件阿。」
這時吳心把秦亮的包袱拿出來了,從裡面取出硯台等物,她抬頭問道:「還要磨墨嗎?」
羊祜等人來之前、秦亮叫了吳心去拿東西,他說要寫奏書。吳心其實挺敏感,剛回到廳堂、她便察覺幾個人還有分歧。
秦亮點頭道:「先磨好。」
這時羊祜才說道:「姜維定會把主力聚集在漢中、武都等地,必有萬全準備。而我們則是臨時才發現機會,諸事尚不完備,恐怕要出現很多問題。」
秦亮點了一下頭,見吳心翻東西的時候,把一疊地圖放在了木案上。他便從一疊紙中找出一張地圖,展開來看。
秦亮瞧著地圖,頭也不抬地說道:「走荊州方向,循沔水(漢水)而上,雖是逆水而行,但應該也能船運軍械。」
杜預點頭道:「沔水可通漢中,當年武皇帝(曹操)在漢中大戰,被斷水路之前、糧道便是走的東路。」
他走過來,跪坐在了木案一側,指著地圖又道:「但南鄉(漢中西鄉縣)的賊軍,必會截斷沔水水路。從這裡、直接東出,便能到達沔水。」
羊祜也坐了過來,與杜預瞧著地圖商議了一陣。
地圖上看不出來詳細的地形,但他們都似乎有所了解,照著圖只是更好表述。漢中的東面是荊州魏興郡西城(安康),如今還在魏國手裡;但從魏興郡西進非常難走,地形易守難攻。魏國荊州的軍隊從襄陽過去的路也很遠,而且毫無準備。
就在這時,秦亮忽然再次開口道:「不管怎樣,進入漢中的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
二人頓時停止了討論,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秦亮。
秦亮回顧左右道:「要是等我們準備完善的時候,姜維還會敞開儻谷嗎?」
杜預點頭嘆道:「是阿。」
這時吳心把硯台里的墨磨好了,秦亮毫不猶豫地提起毛筆,便開始寫奏書。先前已經想好了大致內容,他很快寫好了一篇草稿。
秦亮稍微刪改了一會,便拿給杜預和羊祜看。
杜預雙手接過未乾的紙,又抬眼看向秦亮:「將軍已決定要攻打漢中?」
秦亮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
杜預和羊祜都沒再言語。秦亮把毛筆放在了硯台上,從筵席上站了起來,在空蕩蕩的廳堂里來回踱著步子。
過了一會,秦亮忽然轉身道:「叔子回去送信罷,然後去拜見大將軍,事情還是要與大將軍談談。」
羊祜執空首禮道:「仆與處道(王沈)有交情,去大將軍府也要方便一些。」
秦亮道:「要叔子辛勞一趟了。」
羊祜道:「仆願為將軍驅馳。方才勸誡將軍,也是出於本分。」
秦亮露出些許笑容道:「我知道。」
他接著說道:「如果大將軍不反對此事,便叫少府馬德衡、儘快前往襄陽造投石機。叔子從我長兄那裡帶上一些兵馬,去襄陽協助馬少府,並準備從東路船運木件的事宜。」
羊祜拜道:「喏。」
兩人見秦亮心意已決,遂不再多勸,一起告辭而出。秦亮繼續留在廳堂里,先用工整的楷書、親筆抄寫了一遍奏書,然後寫家書。
……三天之後,羊祜從縣寺取了東西,遂拜別秦亮出發了。
從武功縣到洛陽,有八九百里的路程。不過羊祜帶著印信,可以到官府驛城換馬,幾天時間就趕到了洛陽。
羊祜先去了宜壽里一趟、將秦亮的家書送到王家宅邸,接著去殿中,把奏書送去尚書省。如此安排,等他從宮門出來、去大將軍府就很近;因為大將軍府在皇宮東南面,挨著宮牆不遠。
王令君收到書信後很高興,走上了閣樓清靜之處,才拆來書信來細讀。
讀著秦亮寫的信,感覺很特別。
雖然書信上不能看到人、無法聽到他的聲音,只有文字;但書信仿佛是在專門對她一個人說話,有一種受到了用心與專注對待的體驗。
這與平常在一起說話也不一樣。因為寫信的時候,人不能做別的事,心裡只能想著她一個人;而且要落到書面上、需要斟酌字句,更具儀式感。
不過秦亮在信中提到,蜀國姜維拆了興勢工事,他正準備部署進攻漢中。王令君看到這裡,心情又變得複雜起來。
年初秦亮出京本來只是屯田,沒想到每次出行、終究還是離不開打仗!
下午祖父王凌也回宜壽里了。於是傍晚時分,一家人都聚到了祖父的庭院裡、一起吃了一頓飯。
晚飯過後,王令君沒有馬上走,她估計祖父、阿父等人在一起,可能會提到攻打漢中之事。
果不出其然,他們很快就談起了戰事。三叔、四叔見令君跪坐在她父親身邊,王廣沒有管她,大家也就默許了她的存在。令君畢竟是王凌的嫡長孫女。
公淵的聲音道:「我聽說,羊祜已經把奏書送去了殿中,奏書不也是寫給我們看的嗎?」
跪坐在上位的王凌卻道:「還有郭太后。」
公淵沉吟道:「難道郭太后會下詔、直接准許仲明上奏所請?」
王凌用不經意的口氣道:「不用,只需下詔、讓秦仲明酌情部署西線軍務。仲明有假黃鉞的名義,他若決心要對蜀國開戰,便沒有什麼問題了。」
公淵神情異樣道:「這……」
王凌竟向令君看了一眼,接著對公淵說道:「王家本來也應該支持仲明的方略。前年仲明提出、拔掉東關吳軍城寨的主張,只不過因為後來諸公議定了聲東擊西之計,汝二弟公翼又在揚州,才沒讓仲明去東線;如今仲明在關中,姜維既然挑釁,我們為何要阻止仲明的主張?」
「阿父說的是道理阿。」公淵微微嘆了口氣。
王金虎的聲音道:「仲明知兵善戰,會不會真的忽然攻下漢中?」
王凌道:「恐怕不容易,郭伯濟在西線也吃了大虧,那姜維不是庸將。不過讓仲明帶兵出擊,並不是壞事。我們折損了雍涼都督,只要能夠打回去,至少不失氣勢!」
令君聽到這裡,忽然有些擔憂。祖父雖然在江陵城沒打贏朱然,但畢竟是帶了一輩子兵的老將,對兵事的見解、不可能毫無道理。
王凌的聲音繼續道:「當然我們最希望的結果,還是能攻下漢中。到那時,朝廷氣象必可重振,那些在背後罵我們、說難聽話的人,也沒什麼話可說了。」
公淵又開口道:「羊叔子今天談的是仲明的方略,處道(王沈)也在場。正好處道與羊叔子交情不錯,便讓處道去西線、做仲明的參軍罷。到時我們了解西線的情況,也能更加詳盡。」
這時王凌看了一眼門外,起身道:「可以這麼辦。」
大夥見狀,跟著從筵席上起身,向王凌揖拜。
令君與阿父一起出門。等叔父們走遠了,她才故意帶著笑容問道:「阿父不希望仲明打贏蜀軍?」
王廣轉頭道:「誰說的?」
令君勉強地笑了笑。
王廣皺眉道:「汝一個婦人,不要管這些事。早先便應該與汝後母一起走。」
令君沒回應阿父的話,猶自輕聲道:「祖父倒是想開了,都是自家人,仲明若能大戰獲勝,振奮氣象、穩固形勢,對王家也是好事阿。」
王廣只好繼續道:「唯願仲明別在漢中吃大虧。」他沉吟片刻又道,「應該不至於。」
令君忙道:「仲明是常勝將軍,姜維有那麼厲害嗎?」
王廣捋了一下大鬍子,轉頭道:「戰場很複雜,不能只看帶兵之人誰更厲害。漢中那地方,一條石孔通天獄,姜維在那裡設重兵以待,能把人馬帶回來、便算名將了。」
令君「唉」了一聲,說不出話來。王廣也沿著廊蕪默默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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