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還沒出來,下午又起了風,風颳起地上的碎雪、在地面上亂飄,仿佛飛沙走石。【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如此嚴寒的天氣,何駿自然沒出門閒逛,他正守著一隻溫暖的爐子、一臉愜意。
這兩天洛陽的氣氛不太好,時不時就在抓人,中軍巡邏的人也增加了。何駿當然已經聽說、秦亮在朝堂上被莿殺之事,可惜聽說沒死。雖然有點遺憾,但也是一件喜聞樂見的事。德不配位,就是這樣的下場,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被往死里整!有趣,實在有趣。
事不關己,何駿的心情當然不受影響,反而更加高興。
爐子上的鍋里溫著一壺酒,旁邊的几案上擺著一隻小瓶。他小心地拿起小瓶,把裡面的粉末倒在布帛上,接著「啪啪」拍了兩下手、將殘留的粉末拍掉,伸手去試探酒的冷暖時、他的眼睛卻滿心期待地盯著粉末,憿動地哼哼了兩句曲子。
就在這時,門樓處傳來了一陣說話聲。何駿側耳一聽,便聽到奴僕的聲音道:「你們不能這樣闖進來,待仆去通報。」
另一個人的聲音道:「廷尉親自帶人拿人,很給何家臉了。汝一個家奴還敢阻攔?快在前面帶路!」
何駿聽到這裡大吃一驚,起身打開房門,走到了檐台上。
果然見走在前面的、正是身穿官袍的陳本,身後還帶著一群官兵士卒,一些人手拿兵器、一些人拿著鎖鐐,氣勢洶洶地往天井這邊走來!
這麼大陣仗要幹什麼?何駿愕然問道:「爾等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陳本循聲看了何駿一眼,抬起手輕輕向這邊一揮,說道:「此人正是何駿,拿下!」
「幹啥,幹啥?沒有王法了!」何駿大急,他剛後退沒兩步,立刻就被幾個人按住了雙臂。「嘩啦」一聲,鐵鏈也被後面的人遞了過來。
陳本冷冷道:「卿認得我嗎?」
何駿雖然沒做官,但以前他爹是吏部尚書,親朋好友里也不乏官場上的人,便道:「汝是廷尉陳休元。」
陳本聽罷微微一笑:「那不妥了?」
廷尉好幾百年前、就是向天子負責的九卿,管的正是司法審判,最能代表王法的人就是廷尉。
何駿仍是一頭霧水,一邊掙扎一邊喊道:「家母是公主,汝等豈能胡亂抓人?」
但他哪裡能犟得過一群士卒?很快就被鐵鏈鎖住了雙手。
一番嚷嚷之後,金鄉公主終於趕到了前廳庭院,看到何駿那副模樣,金鄉公主也是滿臉詫異。何駿見阿母來了,心裡頓時有了依靠,臉上一喜,忙道:「阿母救我,阿母救我!」
金鄉公主一雙幽怨的眼睛看向陳本,問道:「休元為何要抓我兒?」
陳本見到金鄉公主,倒也算客氣尊重,先走上前揖拜見禮,然後說道:「罪犯許允招供,曾在夏侯泰初府上、將密謀暗示於何駿。何駿因與衛將軍有怨,便在密談時出謀劃策。」
何駿聽到這裡,氣得不哭反笑,大笑了一聲罵道:「我與那許允無冤無仇,為何要害我?」
這時金鄉公主公主也緊蹙眉頭,毫不猶豫地說道:「許允又不蠢,這種事怎麼能與伯雲(何駿)密謀?伯雲這樣的人,許允能信得過嗎?」
何駿立刻冷靜了一點,尷尬道:「這……」
陳本拱手道:「殿下勿急,仆只是依律行事。」
金鄉公主冷冷道:「許允不過是血口噴人,伺機報復!先夫得罪了爽府的一些人,許允又與夏侯玄等爽府的人來往甚密,必是想趁機攀咬,栽贓何家。如此簡單的道理,休元豈能不知?」
陳本沉吟片刻,說道:「既然許允有供詞,仆必須拿人,隨後定會查明真偽。」他說罷向向金鄉公主拱手,語氣忽然加重,「得罪了,帶走!」
何駿被推了一把,幾個人在前後左右看著,挾持著他、往門樓那邊走。何駿心裡焦急萬分,萬般不情願朝南邊走,他抗拒著扭頭道:「阿母,阿母,廷尉那地方,不是人呆的阿,我不想去!」
金鄉公主一臉焦急,向前走了兩步,但她沒有阻攔官府執法,只好望著何駿道:「卿不要太怕,我會想辦法的。」
這時何駿忽然想到了什麼,頃刻間便有一種羞憤與心痛驟然充斥心間,竟然壓住了畏懼!
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盧氏就在自己面前,被某個同學壓在身下、一臉羞愧的紅暈;其實不應該是盧氏,意象帶來的衝擊比這更加強劽百倍。他用力地甩著腦袋,連想像也不願意去想!
何駿拼命地掙扎,扭頭道:「阿母不要去找人,萬勿被羞辱。我寧願死,也不想阿母那樣做阿!」
他犟不過一群人,只能被推攘著越走越遠,但還不放心地喊道:「阿母聽到了嗎?」
……金鄉公主眼睜睜看著一群人出了門,她只能站在天井裡,不顧嚴寒來回踱著步。
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金鄉公主一清二楚。她知道何駿成天不務正業、浪蕩不羈,但畢竟是她自己生的兒子,而且何駿即便一無是處,卻對她這個母親很敬重孝順。
不管怎樣,金鄉公主心裡也著急,想趕快把何駿救出來,讓他少吃點苦頭。
這時盧氏終於快步來到了前廳庭院,她的衣領還沒收拾整齊,估計天氣太冷、先前她在午睡。這會才急匆匆地出來。
盧氏忙問道:「夫君呢?」
金鄉公主遂將何駿為何被抓的事,簡單說了一遍,然後對盧氏道:「我們先去找元明(秦朗)。」
盧氏卻輕聲道:「不如徑直找秦仲明。」
盧氏說得當然有道理,秦朗只是宗正、這種事最後還得要秦亮出手才行。這麼簡單的道理,金鄉公主哪能想不到?但她想起何駿撕聲力竭的話,還是有些於心不忍,遂不動聲色道:「汝也跟我一起去。」
盧氏神情複雜道:「妾一起去、還不如不去。秦仲明想見的人是阿姑。」金鄉公主臉上頓時有點燙,卻不好說什麼,隨口問了一聲「什麼意思」,不等盧氏回答,金鄉公主猶自說道:「去我長兄家。」說罷便急匆匆地往回走,準備去換衣裳。
正如何駿聽到秦亮被莿殺受了傷之時、表現得幸災樂禍,秦亮若知道何駿被牽連其中,估計反而會在暗地裡高興。金鄉公主一邊走,一邊蹙眉嘆了一口氣。
沒一會,金鄉公主便準備好了,帶著府上的幾個奴僕侍女,輕車簡行地前往秦朗府邸。
兄長秦朗聽聞金鄉公主來訪、趕回家之後,又聽妹妹訴說了遭遇。秦朗果然馬上提議,叫金鄉公主去找秦亮幫忙。
秦朗知道何駿與仲明不和,但不知道金鄉公主居然與秦亮有些說不清的隱晦關係。自己親兒子的事,金鄉公主若還要迴避仲明,反而有點欲蓋彌彰,會讓兄長察覺蹊蹺。
金鄉公主只能退而求其次,請求兄長跟自己一起去衛將軍府。
畢竟是他的同母異父妹妹,秦朗不再推諉,立刻跟金鄉公主出門,兩人帶著隨從前往洛陽城東北角。
已近年關,又是大冷天,秦亮果然在衛將軍府中。他立刻把兄妹倆迎接到了邸閣。
金鄉公主心情複雜地講述了事情原委,便在秦亮跟前說道:「我很清楚何駿是怎樣的人,他平素確實胡作非為,但肯定不敢參與這樣要命的密謀。李豐、許允那些人,也不可能信得過他!」
秦朗也幫腔道:「敢於密謀謀刺朝廷重臣的人,他們知道後果嚴重,至少在自己心裡會錯誤地認定、乃出於大義,才敢如此膽大。伯雲沉迷享樂,不像是那樣的人。」
秦亮聽到這裡,點頭道:「如果何駿真的與之無關,此事反而無大礙,不用那麼急。何駿不會有什麼事的,殿下稍安勿躁。」
他稍作停頓,又道,「我今天早上才去了廷尉府,直接叫陳休元把夏侯玄放了,如果馬上又去,會顯得有點過於干涉司法。對於廷尉的權威不利,陳休元可能也會不滿。不如等他們查明了實情,自然會把何駿放了。」
聽秦亮的口氣,他好像不太願意出手!金鄉公主也不怪秦亮,想想何駿的心思,不過是人之常情。秦亮沒有落井下石,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不過金鄉公主心裡能感覺出來,秦亮應該是暗中垂涎她風韻猶存的美色。之前第一次見面,金鄉公主主動願意就範,秦亮卻沒有趁人之危,可能是想對宗室示好、不想脅迫金鄉公主。
而這次的事與秦亮無關,他可能是想交換?
但是現在金鄉公主帶著兄長秦朗一起來的,明顯就沒有急著回報秦亮的意思。
金鄉公主忙道:「先夫得罪了很多人,此時他們豈能放過何駿,必定會羅織憑據供詞,千方百計陷害何駿。縱是何駿不成器,我只有他一個兒子了……」說到這裡,金鄉公主的聲音已有些哽咽。
果然秦亮對金鄉公主是有好感的,見到她傷心、也好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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