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役魏軍大將的年紀都不小了,好幾個老頭帶兵。【記住本站域名】韓觀也是個六十幾的老頭,年齡沒有王凌大,但身體還真比不上硬朗的王凌。
韓觀的近萬兵馬,從豫州安城而來,其中有數千中外軍以及數千屯兵。
他們沒有去宛城,而是直接到了襄陽修整。因為從安城(駐馬店東南)沿著比水西行,水陸並進,直接就能抵達襄陽;淯水(白河)、比水都在襄陽北邊匯入沔水(漢水)。
得到王凌的軍令後,韓觀遂率先沿沔水南下。
這股人馬暫且成了魏軍的前鋒,但襄陽離江陵有四百餘里,北邊一大片地盤都是人口稀少的隔離區,沒有什麼危險。韓觀抵達沔水與夏水分流的地方,便修築工事停了下來。
接著王凌、王廣、王昶、孫禮等大將率軍分批抵達襄陽,也陸續沿著沔水南下。
後方的數路大軍一過襄陽郡宜城縣,人口便十分稀少了。在荊州地區,襄陽就是魏國前線的軍事重鎮,為了防備吳國劫掠人口,沔水流域有大片的無人區。低山丘陵、水源充足的沃野,仍然被大量拋荒。
這樣的景象並不稀奇,徐州、淮南那邊也有這樣的無人區,水源光照地形都十分適合農耕,但常有百里無人煙的地方。
孫禮率領的中外軍與私兵組成的數千步騎在最前面,先到達了夏水入水口。於是韓觀繼續向東南挺進,進入夏水流域;孫禮則沿著沔水向江陵方向進軍。
九月十五日,孫禮軍逼近當陽,斥候卻發現當陽城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周圍一個人都沒看到。接著人們又打探到,附近的村莊,以及南邊的麥城也在燃燒。
本來準備首戰拿個縣城開刀,孫禮卻撲了個空。
孫禮帶著將士們先到當陽,南下沒多久又到了麥城城外時,看著沖天大火、煙霧滾滾,只覺秋冬之際的空氣也因此而變得暖和了。
當年關羽敗走麥城,就在這附近被人取了首級。麥城雖是小城,卻也因此成名,二十多年後,不料此城竟被吳軍一把火被燒了!
空中瀰漫著複雜的氣味,甚至還有肉類烤糊的氣味。大概是哪裡帶走的豬,被火給燒糊了,聞著十分刺鼻。
孫禮騎在馬背上,久久看著城中的大火。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皮膚也仿佛變紅了,映襯著那張勇武的臉上、一副困惑的表情。他厚實的嘴唇抿了一下,仿佛欲言又止。
周圍的將士也都在觀望,因為此地地形開闊、沒有發現敵軍,人們連甲冑都沒穿,行伍中一派放鬆的樣子。
東吳的朱然正在堅壁清野,帶走了所有人口和物質,燒掉了城池村莊。孫禮立刻派出遊騎深入打探,次日便得到消息,連枝江城也給燒了!
朱然這麼幹確實能加重魏軍的糧道負擔,因為魏軍沒法在當地獲得任何補充。但以前吳國不是這麼幹的,燒掉城池村莊、吳國也會損失巨大。
而且江陵外圍的這些城池雖然不夠堅固,卻也能遲滯魏軍的攻擊速度。只要消耗時間,把冬季熬過去,魏軍就得退兵。
朱然也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將,孫禮不覺得朱然會因為受到大軍陣仗的驚嚇、而做出自毀城池的舉動。
孫禮尋思了一會,只能得出如此猜測:朱然已經知曉魏軍有攻城利器!
大魏此番在荊州的進攻、兵馬極眾,若考慮到新型投石機,當陽等城池並不能延遲魏軍的進攻速度,只能在前期讓魏軍分兵。
朱然把外圍城池撤走之後,會將防禦收縮到江陵城外圍,在江陵城附近遲滯魏軍的攻勢。
孫禮遂把前方的軍情、以及自己的看法,都寫在簡牘上、派人向王凌送去。
果不出所料,數日之後孫禮軍抵達沔水北岸,他爬到一處山丘上,目視之處、就看到了吳軍已在南岸構築起了多個營壘。
此時沔水已漸漸進入枯水期,水面變窄且淺,但依舊不能徒步涉水。在吳軍的眼皮底下渡河作戰,可不是什麼好主意,浮橋容易被破壞,還可能遭遇半渡而擊。
孫禮再次派人告知後方的王凌,叫王凌派兵從北邊找地方渡過沔水,繞行攻擊沔水南岸的吳軍。
不過江陵城東北邊、有一片沼澤地,要繞行也很不容易。這會還沒見到江陵城城牆,魏軍便有一陣艱難的惡戰在即。
……早在王凌軍還沒離開襄陽時,吳國南郡的奸細便已察覺、魏軍在荊州有動靜。接著韓觀、孫禮和王凌等人率大軍浩浩蕩蕩地沿著沔水南下,其人馬的規模、也給吳國人瞧了個八九不離十。
此時軍情已經報到建業,連正在東關的諸葛恪也聽到了消息。
王凌的「聲東擊西」之計,在此時無疑是成功的。諸葛恪真的沒想到,吳軍屯兵東關、已經到了合肥的眼皮底下,揚州這邊的魏軍仍然按兵不動;魏國人竟然調集重兵去打江陵了!
大將軍諸葛恪麾下有人馬四萬多人,其中包括大量從丹陽收編的山越士卒,已成為吳國不可忽視的一支重要力量。如今他們卻全都在東關、幾乎每天無所事事。
諸葛恪之前是駐紮在武昌的,如果他沒有來東關,此時當然會去增援朱然、在荊州那邊建功立業。
站在濡須山的西城上,諸葛恪隔著濡須水、能親眼看到沒合攏的東關大堤上的魏軍身影。河水西岸的七寶山上,魏軍的營壘、旗幟也隱約可見。
諸葛恪此時臉上的神情十分難看,眼睜睜地瞧著魏軍在對岸按兵不動,他心裡是氣不打一處來。
魏軍是先在東線調兵遣將、逼近東關,在對岸修建了大量的營壘軍營。諸葛恪以為大戰在即,不料到如今已然對壘了一個月、空耗糧草,照樣無事發生。原來魏國人的目標在江陵!
這時部將勸道:「曹魏軍大舉進攻南郡,我們不如轉守為攻,渡河攻打對岸的王飛梟。」
旁邊的丁奉立刻勸阻道:「曹魏軍的前方有一大片平地,我軍若渡河,魏軍必在平地上擺開戰陣、與我軍陣戰。我軍可能討不到便宜,萬一戰不利,想要退走,也沒法登船。」
諸葛恪聽罷以為然,他轉頭看了一眼南邊河上的小船。
此時的濡須水已經不能行大船了,只有一些運糧的小船從塗塘方向過來。這種小船想運載成千上萬的兵馬、是不現實的事。
吳軍還是在有山有水的地方作戰、最能揚長避短。最好的法子是坐在大船上、到處流竄,尋找敵軍的薄弱環節,如果覺得有機可乘就下船干一票,打不贏就登船跑路,敵軍毫無辦法。
而眼前的敵軍大概是佯攻,卻也兵多將廣,觀之不似弱旅。曹魏的地盤大、人馬多,就是豪氣,佯攻也來了至少數萬人!要不然諸葛恪之前也不會篤定、曹魏要進攻東關。
諸葛恪強忍住心裡的憋屈,說道:「還是等曹魏兵主動來進攻更好。」
部將嘆氣道:「此時已入冬,敵軍仍舊按兵不動,今年恐怕不會來攻了。」
丁奉也道:「曹魏在東關應是佯攻,主攻方向多半是江陵。當初全子璜(全琮)上書說武昌離東關遠,他想來東關。若是把機會讓給全子璜,此時我們已經去江陵了!卻不知此次江陵之戰、有沒有秦亮在。若能會一會此人,正是吾之所願。」
諸葛恪的嘴角露出一絲譏笑,心說:早知如此,叫全琮來東關確實更適合,反正全琮當烏龜已經習慣了。
全琮之妻孫魯班與同族後輩通殲,全琮知道了也沒吭聲,可不是能忍嗎?哪像諸葛恪此時心急火燎,滿肚子憋著氣。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諸葛恪不得不尋思,此役的後果。
若是王凌依靠投石機、把江陵城給攻破了;力主在東關聚兵的諸葛恪,回到朝廷後、難免會受到同僚的攻訐。吳國中看諸葛恪不順眼的人大有人在,譬如支持魯王的全琮等人,甚至太子這邊的一些士族也不喜歡諸葛恪。
曹魏剛剛內亂,這麼好的機會,諸葛恪不僅毫無建樹,聲望還反而受損……諸葛恪直想罵人。
他壓著怒氣,指著遠處的東關大堤道:「派弓|弩手前去,把那些人射走,再派人去挑釁魏兵。」
部將拱手道:「喏。」
果然沒等多久,大堤那邊就傳來了一陣嘈雜之聲。濡須水上橫著一道堤壩,上方是夯土,中間沒合攏、堤壩兩邊的人不能近戰廝殺,只能相互在那裡射箭,一時間「砰砰」的弦聲與叫罵聲驟然增大。
兩軍互射了許久,魏軍可能覺得沒什麼用,便往西北方向退走,但只是退到了弓弩射程之外,接著便罵了起來。雙方都派出了嗓門大的士卒,隔著百步相互問候對方的家眷、尤其是母親,污言穢語簡直不堪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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