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感激之情

  正始二年十月十九,辛酉年的第一場雪、在初冬時節就下來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以前豫地有大象的溫暖氣候,已是一去不復返。

  秦亮在邸閣署房裡,正在拿著名冊,挨個召見校事,從早上到下午都在幹這事。

  面前坐著的校事叫朱登,是個其貌不揚、臉型還有點丑的中年漢子,但朱登並未因為秦亮弱冠年紀、便禮數荒疏,反而態度恭敬,甚至有討好的感覺。

  秦亮問道:「識字嗎?」

  朱登道:「回府君話,仆識字,經書看不通。」

  秦亮又問:「如果叫汝去大魏國境以外的地方辦事,但獎賞更豐厚,汝願意去嗎?」

  朱登拱手道:「府君叫仆去何處,仆便去何處。」

  秦亮點點頭,拿起硯台上的硃筆,先在一張簡牘上畫了勾,然後換黑筆開始書寫。

  片刻後秦亮便用潦草簡略的字句寫了一行,繼續與朱登說話。秦亮並不問這些人的過往和出身,因為這裡面有諸公安插的人,秦亮不是在自查內部,而是在準備改組官職。

  又問了一陣話,秦亮特意看了一眼門口,向朱登暗示。

  朱登起身揖拜告辭,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府君沒問,不過仆一向是隱校事的人。」

  秦亮點頭不語。

  他又看向木窗外的小雪與天空,估摸著快到酉時了,便不再繼續召見校事。收拾了一下案牘,秦亮準備下值回王家。

  不料馬車剛出校事府不遠,他就看到了路邊一輛馬車旁穿著青狐裘、戴著帷帽的甄氏,她見過秦亮的馬夫王康、故已掀開了帷帽,雙手捧在朱紅的嘴唇前吐著白汽。

  秦亮頓時感覺有點頭大,但想到甄氏與郭太后的關係、最好不要得罪,他立刻叫王康停下了馬車。甄氏也不拘泥俗禮,見到秦亮掀開尾部的木門、立刻徑直上了車。

  這寡婦雖長得貌美、身段挺辣,但秦亮並不想與她保持殲情。因為有王令君與玄姬,他覺得夠了。主要是沒必要去招惹流言,畢竟甄氏與郭太后關係不一般,秦亮現在的策略還是儘量低調地苟。

  「走罷。」秦亮拍了一下前面的木板。

  馬車輪轂發出了「嘰咕」的聲音,顛簸搖晃著出發了。

  甄氏看了一眼旁邊的吳心,笑道:「仲明上值還帶美人呀?」

  秦亮想了想,回應道:「她是我的人,完全靠得住。上回去甄夫人的別院,我的隨從不也是這兩人?」

  吳心聽到這裡,別過身去,面對著前方的木板,就像面壁思過一樣。

  接著秦亮好言道:「我之前確實不知道甄夫人的身份,做的事有點失禮,還望甄夫人……」

  甄氏打斷了他的話,柔聲道:「是妾沒把君侍候好。」

  這美婦確實很會說話,氣氛一下子變得不一樣起來。最近王令君的身體已經不舒服了好幾天,剛剛才好轉。秦亮本來就不願意去想那種事,頓時無言以對。

  但秦亮仍不禁多看了甄氏幾眼。婦人穿青裘、白裘都顯貴氣,青色的皮毛卻更能把皮膚襯得白皙,甄夫人今天也畫了妝容,白皙的臉上,黛眉朱唇的顏色很鮮艷,確實是個美婦。不過裘衣不比絹布深衣,無法顯身材。不過她的裘衣下長什麼樣,秦亮還記得,畢竟才過去沒多久。

  有些時候人的感覺、真的就只是化學反應,秦亮本不想沾花惹草,但看到甄氏這個樣子,他的情緒依舊會上升。

  甄氏的聲音道:「妾今天相見,是為了告訴君,上回君給殿下出的主意,殿下不是沒答應嗎?但經妾勸說之後,殿下改主意了。」

  秦亮頓時十分詫異,脫口道:「這種事,殿下也聽從卿的話?」

  甄氏不以為然地笑了一聲,「信不信由君,明早去朝會,君不就知道了?」

  秦亮尋思了片刻,甄氏是由郭太后先父養大的,姐妹倆說不定從小一起長大,或許郭太后不僅是信任此人、還會受她的影響。甄氏雖然有時比較膽大,但不像個信口開河之人。她剛才說的事,應該是真的。

  若按照之前的策略,精鹽是壟|斷經營、當奢侈品賣給全大魏的士族豪強,利益便必定不小。就算分小頭,秦亮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秦亮這些年來不說窮得叮噹響,反正剩不下多少錢財。大魏商業凋敝,但錢財依舊有大用。

  今天的消息簡直是個大驚喜,他也顧不得掩飾內心的高興,笑容立刻浮到臉上,拱手道:「感激之情,實在是無以言表。」

  甄氏笑吟吟地說道:「妾就是動動嘴而已。」

  秦亮想了想,說道:「今天太晚了,明天中午我去上回的別院,與甄夫人見面。」

  甄氏抬起手,白皙的手指塗抹了鮮艷的紅指甲,她的手指輕輕按在下頷邊,看著秦亮的眼睛,用吐氣一般低沉的聲音道,「見面做甚,君又在想什麼壞事?」

  秦亮笑道:「夫人上回說,那種事只能一次,不會是誠心的罷?」

  甄氏低聲道:「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真的,本來次數多了便容易敗露,君以為妾真不要名聲呀?但實在、實在上太上|癮了。」說到這裡她立刻拿手捂住了臉。

  片刻後,甄夫人又不好意思地小聲道:「君今晚能遲些回去嗎?」

  一天也等不了?但秦亮現在心裡對甄氏的感激,也是真的。不過是萍水相逢、一次露水之情,人家就真心實意地幫了秦亮那麼大一個忙,秦亮還有點感動。他一個男子,根本不用太在意男女之事,連王令君都不在乎。

  車廂內沉默下來,有點顛簸,木輪子轉動的噪音倒一直籠罩在空氣中。

  秦亮說話並不喜歡誇張,但比較有實幹精神。於是他徑直把手伸進自己的衣袋,先掏出手絹、發現太小,便又掏出了一張寫了字畫了圖的布帛,遞給甄夫人。

  甄夫人展開布帛看了一眼,蹙眉道:「這是什麼?」

  秦亮不動聲色地提醒道:「聲音不要太大,這裡可不是卿的別院裡。」

  「這裡?」甄夫人用神情複雜地看他。

  秦亮點頭道:「我不想回去太晚。」

  已經下雪了的天氣,木板氈頂的馬車根本不保暖,人在車裡全靠身上裘衣袍服。要是在馬車上寬衣、那可得凍僵,不過辦法總能想到。

  天色已經不早了,如果一會兒天黑之後、馬車也不好趕路。於是秦亮的動作飛快,之後便叫王康趕車、先把甄夫人送回了她的別院。接著立刻往王家趕路。此時天色已漸漸黯淡,唯有雪花在空中飛舞的景象、分外清楚。與甄夫人道別時,秦亮還告訴她,下次不要來校事府附近、校事府的人比較雜,實在有事就去王家或者秦家。

  此刻的吳心一聲不吭,不過她已經把身子坐正,面對著車廂側面的木板。

  秦亮有點難堪地轉頭看了她一眼,說道:「卿也聽見了,甄夫人幫了我大忙,如果這事都不答應她,實在太矯情過分。」

  吳心養了許多日,皮膚仍然蒼白,平整勻稱的瓜子臉浮上紅|暈後、看起來竟然略顯病態。但她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拉起袍袖來看,露出了幾個淤青的指痕。

  秦亮此刻感覺腦子還有點混亂,見狀便下意識給她揉了幾下,吳心的手敏捷地輕輕一縮、但馬上停下來了。秦亮皺眉道:「卿不會吭一聲,就那麼讓她抓你?」他轉頭看了一眼車廂木板,上面居然也有淡淡的痕跡。

  吳心看了秦亮一眼,聲音略帶沙啞:「妾吭聲,能說句什麼?」

  秦亮抬起頭,兩人頓時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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