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便是玄姬來的那天凌晨下了小雨,接著氣溫便驟降了幾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今日秦亮在半路走下馬車時,風吹到臉上已有刺骨的感覺。估摸著,這天氣怕是離下雪已經不遠。
校事府在皇宮西南角,太傅府則在宮城南部的東邊。秦亮平時都不去太傅府那邊,但今天去廷尉府談妥了分成、回來時正巧經過太傅府。
司馬師好像知道了秦亮要打這裡過路,恰好出現在大門口。
九卿級別的三品官,秦亮不可能在馬車上和別人打招呼,只能先停下馬車,下來見禮。別說古代了,就是現代人坐在轎車上、隔著車窗給身份高的人打招呼,都有點托大的感覺,不太禮貌;在有些地方騎在自行車上問路,還會被人指得南轅北轍。
司馬師身邊只有一個人、便是鄧艾。三人見禮,秦亮一邊揖拜,一邊在腦子裡搜著、說點什麼場面上的客套話。
不料司馬師倒是個利索人,先開口道:「我聽說吳夫人要設宴答謝仲明,仲明去了嗎?」
秦亮有點詫異,實話實說道:「仆不知道。何況仆只是做分內事,沒什麼好謝的。」
「原來如此。」司馬師點點頭,說完就回頭看了一眼太傅府大門。
秦亮立刻主動揖道:「仆還得趕回校事府,請告辭。」
司馬師也拱手道:「好,有機會時,再談。」
秦亮返回馬車上,坐在吳心的對面,叫前面的隱慈出發。秦亮在馬車裡坐了片刻,忽然才意識到、司馬師的話或許不是隨便說的。以上次與司馬師見面的經驗來看,司馬師這個人似乎不喜歡說廢話,見面就喜歡乾脆利索直入主題、至少在比他身份低的人面前是這樣。
而吳氏就是司馬師的前妻,剛過門就被休了。她是魏文帝曹丕「四友」之一丑侯吳質的女兒。
對面的吳心平時不愛說話,秦亮也沒人打攪,他得以坐在馬車上靜下心抽絲剝繭、琢磨其中的關係脈絡。
秦亮還想起了一個事,尹模跑到永寧宮劫掠宮婦的時候,說了一句話「知道丑侯家與大將軍的過往嗎」,意思是吳質家與曹爽家有舊怨過節?
有些陳年舊事,秦亮這個以前一直在平原郡鄉下的圈外人、還確實打聽不全,譬如尹模問的那句話,秦亮就真的不清楚。
不過尹模應該沒說謊,他跑去騷|擾吳氏,可能也覺得他在討好大將軍,而不只是落井下石、欺負家道中落者。
吳家與曹爽有仇。但這樣並不能完全推論出、吳家與司馬家是一夥的,只能說可能性不小。
不過有一點也很奇怪,司馬師休妻、對吳家應該是一種羞辱,吳家還追隨司馬家的話,這是沒有別家門路了?但內情究竟是怎麼樣的,秦亮無從知道。
到了校事府,秦亮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見吳心正默默地盯著自己。吳心發現了他抬頭,立刻將目光投向了車窗外……
第二天一早,秦亮剛到校事府,就收到吳夫人的請帖,說是晚上準備了薄宴,請秦亮賞光。
一時間,秦亮已經搞不清:究竟是吳夫人先準備設宴,還是司馬師先決定設宴在吳家?
本來就不看好曹爽、秦亮已經打算不去得罪司馬氏,所以他決定赴宴,先去看看情況。這宴請的時間也有點意思,一個獨居的夫人,在晚上設宴招待男子。
到了下午,秦亮便叫王康去王家帶話,告訴家裡人,晚上不回去用膳了、有人宴請。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秦亮便帶著隱慈吳心去赴宴。地方也去過,算是輕車熟路。
三人進了大門,吳家人便留秦亮的隨從在前廳,說另外備了膳食。秦亮告訴隱慈,不會有什麼事,便獨自去往裡面的庭院。在一座門樓前,果然見吳夫人親自迎到了門樓。
吳夫人精心打扮過,寬袖收口的上衣、豐盈的長裙,顏色是冬季常見的青黑色打底,挽鬢偏向一側插了漂亮的黃金寶石步搖,比上次見她要打扮得更精心。她長得也漂亮,大眼睛,身材嬌美。
秦亮與她相互揖拜見禮時,眼睛也沒盯著看,注意著自己的禮儀。不管怎樣,這年輕夫人是司馬師的前妻,秦亮可不想只因為沾花惹草、便給自己找麻煩。
但他在餘光里,發現吳夫人在悄悄看自己,吳夫人寒暄時口氣也很溫柔、不像上次那樣指責他。
今晚別是這吳夫人請的晚飯吧?秦亮一陣尋思,但稍微一想又覺得不可能。此時的婦人相比後世是很保守的,就算對男子有好感,幾乎也不可能這麼主動。
果不出其然,秦亮被帶引到一間挺狹窄的屋子時,長臉高個子的司馬師正從上位站起來。兩人遂相互揖拜,然後請秦亮在西側筵席入座,吳夫人則在東側。
此時的西側是尊位。秦亮成婚的次日早上,也注意到了一個細節,王令君拜見嫂子張氏後,張氏走台階西側出來。
幾樣葷素、一壺酒、杯子筷子,已經擺上了分席几案。
司馬師端起酒杯,與秦亮、吳夫人共飲了一杯。畢竟是宴席,秦亮正在事先尋思,一會兒吳夫人感謝自己時、回客氣話的措辭。
不料吳夫人陪飲了一杯酒、便暫請告退,房間裡只剩下兩個男子。
司馬師率先開口說道:「前天在朝堂,殿下為仲明提太守官位了。」
秦亮頓感意外:郭太后難道會讀心術?我還沒說訴求呢。
不過他很快想到,太守其實是官場的一個大門檻,上了這個台階、仕途是完全不同的風景,後世子孫都是不一樣的出身。所以郭太后既然想誠心幫助秦亮,以秦亮現在的官階,給他爭取太守是最好的做法。
最佳解。大家都想得到,很正常。
秦亮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少了些平時的沉穩淡定。太守真的是個關鍵之坎。
司馬師道:「殿下言,仲明進獻製鹽良方,於國有大功,應加官進爵以示嘉獎,請卿等問吏部,可有某郡太守空缺。」
秦亮靜靜地等待著,心道:繼續說。
司馬師稍作停頓,接著道:「大將軍言,秦仲明弱冠年紀,可先行累功矣。」
秦亮頓時愣了,眼睛瞪了一下,神情驟變。有時候情緒一下子上頭,如果沒有充足的心理準備,真的不好控制表現。
他幾乎要罵出聲來,暗忖道:曹爽,我糙你馬啊曹爽。
狹窄的房間裡十分安靜,幾乎是掉一根針都能聽見。司馬師也有一陣沒吭聲,他在仔細端詳著秦亮臉上的表情,看得很專心認真。
估計秦亮在剎那間的受打擊、失望、惱怒的表情變幻,司馬師全都看在了眼裡。
過了一會兒,司馬師才再次開口道:「曹昭伯(爽)還是把仲明當大將軍府的人,阿父與我若為仲明說話,可能反而不是好事。不過若曹昭伯同意對仲明的調任,我們肯定不會反對,只要我們不說話,事情就辦妥了。」
秦亮已經從剎那的情緒中穩住了心神,說道:「太傅與君之好意,仆感懷之至。」
但他心裡琢磨:對於你們這些操縱大魏的權臣來說,一個太守職位估計確實不會反對,但曹爽反對、你們應該在心裡竊喜吧?
司馬師有拉攏、至少是桶戰的心思,秦亮早就看出來了。曹爽與秦亮生出齟齬,當然是司馬師喜聞樂見的事。今天設宴,估計主要就是想拿這件事說話。
果然司馬師道:「仲明殺尹模,是不是先去說服了曹昭伯?」
秦亮點頭道:「是的。」
司馬師也頷首道:「與我們的推測一樣。曹昭伯雖被說服了,但還是認為尹模是他的人,回過神來後,對仲明或有怨意。」
「君言之有理。」秦亮道,他這句認可、倒並非口是心非,「不過尹模此人做事實在太不講究,仆只是想除掉他,沒有別的理由。」
不過曹爽是真的不知好歹。尹模這種人,秦亮除掉他,不也是為曹爽好?
如果沒有司馬家虎視眈眈、又或者曹爽是皇帝,那麼曹爽的問題可能不大。但眼下這光景,秦亮覺得、真的不能在曹爽身上寄託過多希望。
而且秦亮在大將軍府完全不得信任和重用,如今無法再指望什麼。
司馬師沉聲道:「我之前就說過,曹昭伯此等人,仲明感他之恩、大可不必。」
秦亮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仆與大將軍已是兩不相欠。但仆若急著與大將軍翻臉,而君若仍不便為仆說話,仆之仕途、恐怕要走到頭了。」
司馬師的大眼裡,立刻露出了一絲愜意的微笑,語重心長道:「翻臉只是為了公開向太傅府表忠,沒有別的好處,卿萬勿急躁。」他想了想,又不動聲色道:「如此在王家那邊,卿在適當之時、可以說兩句恰當之言。否則卿在為誰說話、所有人都一清二楚,那還是中肯之言嗎?」
秦亮不管是誰的人,對朝政大局來說似乎並不重要。他目前最大的價值,確實是對王家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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