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浪仙鎮，辛大夫
鎮子叫浪仙鎮，一共七十來戶人家，交通閉塞，外來之人並不多，街邊的空房子不少，辛卓花了五兩銀子一年，租下一間臨街店面。
房間裡只有一把老舊的椅子、一張破床和一張不知哪年的快要散架的書桌，房東見他「可憐」，送來了一張破鍋和兩隻破碗。
在鎮子上唯一的成衣店買了身破舊的灰布袍子，又在打鐵鋪買了些鐵皮把桌椅修補一下，打掃了衛生，便坐在床上發呆。
黃昏的時候，隔壁不時的咳嗽聲，打擾了他的思緒，他走出門，便見隔壁似乎是一家泥人店。
鋪子前，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坐在地上捏泥人，手腕輕巧，三兩下便捏出一個小人兒。
辛卓走過去，默默的看著。
那中年人笑問道:「從哪裡來？」
辛卓道:「很遠的地方。」
中年人道:「以後在這裡住下了？」
辛卓抬起手，又放下了。
他不知道該想誰，或者還有什麼人值得他惦記，似乎……只有這三個了吧？或許要加上一個姜予薇……
好名字。
辛卓看了足足一個時辰，直到天黑了，回到屋子。
大乾要一統天下，統御億兆百姓，何嘗不是整理天地綱常，掣肘武者，給凡人一條生路？
他笑道:「可能有吧。」
「不謝！」
片刻後，阿狗父母那對前幾日路上遇見的三十多歲夫婦找了過來，胸口起伏不定，眼神微變，小心翼翼的掏出幾枚銅錢:「謝謝辛大哥。」
辛卓的店鋪前擺滿了曬乾的草藥，還多了些用泥罐子燒的陶罐，裡面放著手搓的藥丸子。
辛卓失笑，繼續編織竹篾框。
一個月，轉瞬即逝。
辛卓點頭。
然後抱著三個泥人，躺了下去，尤其是看著那個短髮的中年女子，喃喃了一句:「媽，我現在超級想你，這裡好孤單啊，天人五衰好疼……」
默默的看著桌上三個七分像的泥人兒，他忽然開心的像個孩子，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乾淨」笑容。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修行佛門功法，又怎能使用修為干預凡俗之人？
他這些年接觸的，都是高上高下的宗門勢力，是在武者聚堆的環境下，卻不知這天下不會武的凡人更多，就是簡單的次九品心法也是一部難得，請前輩開脈？更是奢求。
那是他前世的母親。
老鐵不再說話，專心致志的捏起泥人，雙手十指並用，指甲輕挑，泥人的五官便很立體的出現了。
阿狗「咕咚」一聲咽了下去，苦的小臉皺巴巴的，撒丫子就往外跑。
阿狗想了想，壓低聲音道:「你從很遠的地方來吧？你會武功嗎？」
「阿狗好了？」
小男孩縮了縮脖子:「大叔記性真好啊，我叫阿狗，你為什麼來我們鎮子上住啊。」
辛卓沉默一會，老弟……
阿狗來了興致，蹲在一旁，說道:「大叔，你會不會是唱戲裡說的那種高手，隱世埋名，改天就踩著飛劍飛走了？」
阿狗瞬間沒了興趣，起身怏怏的離開:「你不是，高手是不會承認自己是高手的，你好老，你身上臭臭的。」
辛卓道:「坦白來說，我是，我甚至不用踩飛劍，嗖的一下就到了天空。」
飄飄如仙的趙宜主、嫵媚多姿的雪姬和一位完全迥異與這個世界之人裝扮的短髮中年女子。
一夜未眠，天剛蒙蒙亮時，桌上擺放著三個泥人……
第一個，四不像。
午後，遠處傳來一陣哭聲，那個老人死了，儘管去隔壁鎮子看了大夫，還是沒有撐過一個時辰。
「這個姓可不多見。」中年人道:「我叫老鐵，都是鄰居，有事說話。」
一群男男女女焦急的抬起老人，直奔遠處跑去。
第二個，似是而非。
阿狗臉上滿是憧憬，道:「我聽人家說，外面的人都會武功，可以在天上飛，一拳打爆一座大山，亭長老爺見了都害怕。」
辛卓怔了一下。
一直到第十個，勉強像個人形了。
這一日，剛剛搓了一罐治療傷風感冒的藥丸，阿狗便頂著鼻涕，滿臉酡紅暈暈乎乎的跑了過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沮喪道:「大叔，我要死了，我得了風寒，我爹娘只是開雜貨鋪子的，不賺錢，去隔壁鎮看大夫要我們家一年的收成……」
沒錯！他直接用【xxxx醫術】的識藥理，簡單的搓製藥丸，不動武、不用醫術、不暴露武學，是他超脫天人五衰，修行佛教秘術的堅持。
辛卓笑了笑:「為什麼這麼問？」
這個鎮子上是沒有武者的，甚至連最低等的後天次九品境也沒有。
他發現，捏這東西，心態很平和，可以打發時間。
辛卓笑道:「曬草藥。」
整條大街上哭聲震天，人人戴孝。
然後帶著小黃打井水、清洗草藥，編竹篾框晾曬。
「死不了，張嘴。」辛卓隨意捏起一顆藥丸，扔進他的嘴裡。
鎮子上的人，開始對他還有些防備，漸漸的被他老實本分卻「奇怪」的行為吸引，每天都有人前來圍看，特別是小男孩阿狗和隔壁老鐵，每日都會來聊上幾句。
他忽然起身，從水缸里窯出一勺水，也活了一堆稀泥，學著隔壁老鐵捏泥人。
天人五衰第一衰，不知何時才能過去。
躺下，輾轉反側，睡不著。
中午時，被門外的吵嚷聲驚醒，他起身走到門前，只見街上一群人圍著一個白髮滄桑的老人，那老人嘴唇發白，病入膏肓，眼見不行了，有人急道:「去隔壁鎮子找王大夫，多帶些錢，快！」
但，唯獨沒有人買「辛大叔」手搓的藥丸子，這玩意好像不太靠譜。
「我也認識你。」
正忙活，一個僅穿著短褲衩的鬼頭鬼腦小男孩湊了上來:「大叔，你在幹嘛？」
迷迷糊糊睡著了。
辛卓道:「我沒地住啊。」
辛卓道:「多謝。」
辛卓不在乎，仍舊每日捏藥丸。
屋子裡沒燈，烏漆墨黑，小黃跑出去浪了，他繼續發了會呆，嘗試著運轉心法，身體內的污垢更多了些，進境很緩慢。
辛卓站在門前看了許久，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近黃昏了，從「望月袋」中倒出半屋子的草藥和竹子。
辛卓拍了拍他的小腦袋:「你是那個驢車上的小傢伙。」
「姓辛。」
站起來比劃一下:「嗖的一下飛到了天上的那種。」
他走回屋子，小黃不知從哪裡晃悠悠的回來了，吃的膀大腰圓，叼回了一隻野豬腿，狗臉得意。
辛卓把豬腿洗淨，用大鍋煮了，隨意吃了些。
中年人又問:「老弟怎麼稱呼啊？」
「草藥？」小男孩沒聽懂，咧嘴一笑道:「我認識你，伱是前天黃昏在路邊的花子。」
老鐵……
辛卓將銅錢推了回去，這東西，他要來沒用。
阿狗爹滿臉敬意:「好了，活蹦亂跳了，這會兒去河裡摸蝦，準備給您送來，沒想到大哥……竟是個有真本事的，咱們鎮子今後也有自己的大夫了。」
「大夫」二字似乎十分敏感，隔壁老鐵和街上的鄰居紛紛圍了上來，激動、懷疑、審視不一而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