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一把交椅

  小白確實很有靈性,等大夥都坐好之後,它伸著筷子,熟練地夾了一條子豬肉,然後放到小丫碗裡。

  瞧得小巴拉眼熱不已,也把自己的小碗湊到小猴子跟前,然後就眼巴巴地看著小猴子夾起一筷頭子豆角絲,放進他的碗裡,小巴拉都快哭了。

  而薩日根則拎過來一個塑料桶,先倒了兩大碗,瞧那架勢,一碗最少八兩酒:「這是咱們當地的小燒酒,六十五度,賊拉有勁,都大夥管這個叫悶倒牛,咱們哥倆今天就喝這個,這玩意才夠勁。」

  根嫂忍不住勸他:「一大早的少喝點,小胖兒兄弟是城裡人,喝不慣這個,也喝不了這麼多,你以為誰都像你呢,喝酒跟喝水似的。」

  別看薩日根長得跟凶神惡煞似的,對媳婦卻很好,嘴裡嘿嘿兩聲:「沒事,這不是不拿小胖兒兄弟當外人嘛。」

  是這個理兒,那我就捨命陪君子——田小胖端起碗,當的跟薩日根碰了一下碗邊兒,然後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小半碗,一抹嘴,叫了聲:「好酒。」

  好,薩日根也不含糊,咕嘟嘟也灌了半碗:「吃菜吃菜——」

  田源夾了一塊雞蛋,又香又嫩,吃了這個本地雞蛋,再吃餵飼料的養殖雞蛋,那也能叫雞蛋?

  又嘗了一塊野豬肉,不錯,一點也不膩,而且很有嚼頭,不像他以前吃的豬肉,嚼起來又柴又腥,跟木頭渣子似的。

  邊吃邊喝邊聊,薩日根談興更濃,說起來小時候上山打獵的往事,那才叫驚心動魄呢。可惜的是,這些年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他空有一身本領,卻無處施展。

  不大一會,其他人都吃飽下桌,只剩下這哥倆推杯換盞。根嫂子又給他們炸了點雞蛋醬,然後端上來一盤子蘸醬菜。

  田源夾了一筷子,只見菜葉像鋸鋸齒,上面一點嫩綠,下面的兩寸都是雪白雪白的,看著著實喜人。

  「嫂子,這婆婆丁好啊,白深」田小胖贊了一句,然後蘸了點雞蛋醬,入口微微有點苦,不過隨後就轉為清香。所謂的婆婆丁就是蒲公英,開春吃著最敗火。

  薩日根也嘗了一口:「你嫂子昨天在西邊甸子上挖的,那邊都是沙土地,根扎得深。這月份兒剛冒芽,吃著最嫩。」

  話說這婆婆丁就跟大蔥是一個道理,埋在土裡的部分因為照不到陽光,所以雪白,吃起來也嫩。

  田源眨巴幾下眼睛,猛的使勁一拍大腿:「對呀,根哥你算給我提了個醒。現在城裡的婆婆丁賣得老貴了,像這種野生的,品質還這麼好,最少三十塊錢一斤,咱們發動鄉親們多挖點婆婆丁,也能賺點外快。」

  雖然田小胖心裡也有一些領著大夥脫貧致富的法子,不過都得慢慢來,而這挖婆婆丁則是眼下就能上手的項目,而且老人小孩都能上陣。

  可是很快,根嫂就給他潑了一瓢涼水:「西邊甸子上的婆婆丁是挺好,就是太少,昨天我走了好幾里路,才挖了一小捧,摘乾淨了就這麼一小盤,能賣幾個錢?」

  那可惜了,一會去轉轉。昨天走得急,沒太細研究——田源心裡有了主張。

  喝著喝著,聽不到薩日根的動靜了,仔細一瞧,好嘛,直接躺炕上了。田源也訕訕地放下酒碗:「嫂子,我們哥倆喝多少了?」

  根嫂子晃晃空桶:「昨天剛裝的五斤酒,都進了你們哥倆的肚子。」

  不喝了,不喝了,你瞧瞧這事弄的,一高興就多喝了點——田源連忙拍拍屁股下地,其實他以前的酒量也不行,頂多二兩。自從被燧石之珠入體之後,酒量大漲,反正到目前為止還沒探到底呢。

  這時候,外面傳來一聲吆喝:「根子在家沒,一會二嬸家宰羊,幫著拾掇拾掇去。」

  根嫂連忙迎了出去:「二嬸啊,根子喝大了。剛才跟小胖兄弟喝酒,哥倆喝了五斤悶倒牛,這不把根子悶倒了嘛,等睡一覺醒了再去趕趟不?」

  正好田小胖也吃飽喝足從屋裡走出來,二奶奶一瞧:這小臉兒不紅不白的,好像沒喝似的,再伸頭往屋裡一瞅,薩日根橫躺在炕上,仰面朝天,睡得呼呼的。

  這受到狐仙點化的人就是不一般啊,哈拉氣兒都能整好幾斤——二奶奶心裡感嘆不已,告訴田小胖晚上去她家吃飯,然後又轉頭找別人去了。所謂的哈拉氣,當地土話,指的是酒。

  當街(gāi)上不少人呢,也都聽得一愣一愣的,要知道,薩日根是黑瞎子屯酒罈第一把交椅,平日裡只有他把別人喝趴下的份兒。

  人群中也包括包二懶,本來他準備叫田小胖晚上去他家喝點小酒呢,一聽這話,心裡就合計開了:倆人喝五斤,一人就整二斤半啊。俺好說歹說,嘴唇子差點磨破,才從村長媳婦的小賣部里賒了二斤酒,還不夠人家飲飲嗓子呢。算鳥算鳥,還是留著俺自個慢慢解饞吧。

  至于田小胖,則跟沒事人似的,溜達到村部,也就是包村長家,就在村子西頭第一家,正好包大明白這個會計和包日娜這位婦女主任都在,一起合計合計脫貧致富大計。至於村書記,暫時空缺,原來是包二爺,去年老頭嫌年紀太大,就把自個給炒了。對了,還有民兵連長薩日根,不過在家躺著醒酒呢。

  大明白慢聲拉語地把村里那些建檔立卡貧困戶念叨了一番,一共四十多戶,致貧原因也都差不多,除了極個別的因病致貧和因懶致貧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沒有發家致富的道道。

  田源也對黑瞎子屯的整體情況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村里地域廣闊,但是可用耕地不多,都是荒甸子和林子。就算是那些耕地也都是沙土地,比較貧瘠,能對付著口糧就不錯了。

  種植方面沒出路,養殖方面更別提了,甸子都荒了,想放羊和放牛都沒地方。說著說著,包大明白又展開了美好的回憶,說起原來那些年,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差點美出鼻涕泡。

  包村長都聽不下去了,越聽越難受啊,於是就詢問田源,是不是先到貧困戶家走訪一下,先摸摸底。

  田源也抓抓後腦勺:「走訪就不用搞那些花架子了,我一早一晚就上各家溜達了。還是先到甸子那邊轉轉,看看能不能想點好招。」

  「小胖啊,你剛來就不明白了吧,就是把腿兒遛細了,甸子裡要是沒有水,也是瞎子撕陽黃曆——白扯。除非是把龍王爺請來——嘿嘿嘿,俺這是瞎說滴,你別在意。」包大明白說著說著,才猛的想起眼前這位可不是一般人,連忙又恭敬起來。

  這話倒是說到點子上,水是草原的生命之源,被稱為母親河,沒有水就沒有草,沒有草就沒有牛羊,草原也就沒有了生命。

  看來,要解決黑瞎子屯的貧困,首先就要解決最關鍵的水源問題。

  田源也感覺自己一下子抓到了問題的關鍵,然後就將心神沉浸在燧石之珠裡面,尋覓良方,也好對症下藥。

  「小胖兒,小胖兒,咱們走不走了?」包日娜推了幾下田源的肩膀,嘴裡忍不住埋怨:「根子最沒正事,一大早就跟小胖兒兄弟喝酒,把小胖兄弟喝多了不是——」

  這哥倆喝酒的事,現在已經傳遍了全屯,黑瞎子屯有個優良傳統:以酒量論英雄。如今,田小胖兒勇奪黑瞎子屯酒罈第一把交椅,屯子裡的老少爺們,沒有一個不挑大拇指的。也就是包日娜這樣的婦女同志,才覺得不是啥好事。

  啊?田源打了個激靈,猛地站起來:「我想到辦法了,咱們這的泡子,別看這幾年沒水,那是因為水位下降導致的。實際上,我昨天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在砂土層下面,蘊含著豐富的地下水,咱們只要把水挖出來,草甸子肯定能重新煥發生機!」

  真的假的,俺覺得咋像挖井涅?井一般大個泡子,難道咱們都坐在井裡望天咋滴——包大明白很快就想明白了,不過考慮到小胖子的身份,沒敢說出口。

  這可不是小娃子過家家,挖個土坑的事——包村長也覺得好像有點太兒戲:要是能挖出水來,上面那還不早就組織挖了。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啊。不過他咂咂嘴,也沒好意思說出口。

  啪,田小胖使勁一拍桌子:「既然大夥都沒意見,那就這麼定了,明天組織村裡的勞動力,挖泡子去!」

  包日娜伸手摸摸田源的腦門:「大兄弟,你這是還沒醒酒呢吧,說醉話是不是?」

  包村長也使勁咂摸兩下小菸袋:「不成不成,這事千萬不能腦袋一熱,村里現在的勞力本來就沒幾個,勞師動眾的做無用功,大夥還不得把咱們罵死。」

  就連包大明白都忍不住開導了幾句:「小胖兒啊,你的心思是好滴,盼著大夥早點奔小康。不過嘛,老話說的好,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滴,咱們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幾名村幹部苦口婆心,奈何田源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最後撂下一句:那我明天自己發動群眾挖泡子去。然後拍拍屁股就走了。

  要是換成別人,包村長早就跟他對著幹了。不過這個小胖子剛剛救活老榆樹,為黑瞎子屯做出巨大貢獻,村長也不好意思卸磨殺驢。

  還是包大明白滑溜,慢條斯理地給村長掰扯:「年輕人嘛,有衝勁兒是好滴。不過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情,還是要讓他撞一撞南牆滴,撞疼了就知道拐彎嘍——」

  惹得包日娜都直罵他老狐狸,不過很快就心下釋然:這件事確實是小胖子莽撞,受點教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