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犁這種工具,很少帶剎車的,下面安裝的是兩道木軌,在冰雪上行進,速度越快,越不容易停住,結果就跟倒霉熊這貨撞上了。娃子們就跟仙女散花似的飛起來,紛紛向雪地摔落。
雖然有一層積雪做緩衝,可是真要是摔不好,也容易把胳膊腿兒摔壞嘍。
倒霉熊也被撞了個大屁股墩,坐在地上,沒等爬起來呢,肚皮上就又壓下來好幾個小娃娃,尤其是小胖墩,死沉死沉的。
這時候就瞧出來田小胖的真本事了,身形如電,從半空接過一個個小娃子。還有小胖墩小巴圖他們這些大一些的男娃子,則直接推到倒霉熊身上。反正有這個大肉墊子緩衝一下,肯定傷不著。
不過呢,娃子太多,而且四下里分散,他也不可能把一圈小娃子都接住。
這時候,就看出來小娃娃們各自的本事了:小丫左手抱著小囡囡,右手抱著小海寧,穩穩站在地上。
小文文身子靈活,在空中順勢翻了一個跟頭,也雙腳落在雪地上。只不過腳下一滑,也摔個屁股墩。
小白則更勝一籌,在空中甚至還橫移了一段距離,然後接住猴小妹。可惜的是,它的力氣不夠大,被猴小妹壓在身下,啪嘰一下摔在雪地上。猴小妹啥事沒有,小猴子摔得呲牙咧嘴。
還有龍小妹,一手牽著小雪,一手牽著小光光,別人早都落地了,他們三個還在半空中往下慢慢飄落。
一瞧娃子們都沒啥事,田小胖這才衝到倒霉熊跟前,準備找它算帳:「你個夯貨,信不信俺一腳把你踢月亮湖裡去!
倒霉熊從地上爬起來,這貨看樣子是準備將功折罪,直接就奔著拉爬犁的繩子去了。
這還差不多,算你懂事!田小胖把繩子給它套上,然後招呼娃子們上車做好。他也在前邊擠了個座兒,懷裡抱著一個,脖子上騎著一個,也不占地方。
等娃子們都坐好了,田小胖嘴裡吆喝一聲:「駕——」
倒霉熊還真有勁,繩子瞬間繃直,可是,爬犁去一動不動。氣得田小胖直罵:「你個偷奸耍滑的熊玩意,擺樣子呢是吧?」
啊啊——爬犁下面,忽然傳出奶聲奶氣的叫聲。
「是娃娃,娃娃還沒上來呢!」小囡囡趕緊又招呼大夥下去,把爬犁挪到一邊,只見娃娃從雪堆里露出個小腦瓜,還搖晃著朝天髻笑呢。
這孩子太多了,下回可得查數查准嘍——田小胖趕緊把娃娃抱起來,大冬天的,小傢伙也不穿衣服,皮膚上連雪都不沾,抱在懷裡熱乎乎的。
以前家家戶戶孩子都比較多,動不動就五六個,六七個的,小胖子聽他老娘說,從前的鄰居家裡有七哥孩子,睡覺得挨個查腦瓜兒,看夠不夠數兒,
有一回秋天在場院裡放電影,等第二天早上,才有個半大小子晃晃悠悠從外面回家——在場院的麥秸垛里睡了一宿。
田小胖檢查一下娃娃身上,一點傷也沒有,這才放心。他也沒注意啊,剛才爬犁撞翻的時候,別人都往天上飛,娃娃直接就鑽地了。
而且別看小傢伙個頭不大,力氣可不小,在下面拽著爬犁,連倒霉熊都拉不走。
「這回夠數了吧,俺先數數,一二三……」亡羊補牢,田小胖重新過數,一個都不缺,這才一揮胳膊:上爬犁!
結果轉身一瞧,爬犁沒了,再往前邊一望,只見倒霉熊拉著空爬犁,健步如飛,都快跑到湖邊了。
不生氣,不能跟大笨熊生氣!田小胖在心裡寬超自己一番,然後就領著娃子們,慢慢溜達過去。
到了冰面就好辦了,田小胖在前面打頭,身後的小娃子連成一排,蹲在冰面上,一個扯著前一個的後衣襟兒,小胖子大步流星地走著,後面小娃子出溜著,就跟一列火車似的。
「哦,田,你好厲害!」迎面飛馳過來幾個毛妹兒,腳下都穿著冰鞋,一個個身輕如燕,都跟冰上飛人似的。
因為地域的關係,那邊冰雪運動開展得更好,會滑冰的比較多。尤其是這些年輕人,一個個體型也好,在冰上穿梭起來,很有美感。
安菲婭就跟冰上精靈似的,在田小胖身前輕靈地擺動著雙腿。嘖嘖,那雙大長腿,晃得小胖子有點睜不開眼。
結果,腳下一滑,一個趔趄摔在冰面上。火車頭一倒,帶著後面的小娃子也全都滑倒一片,出溜出去挺老遠。不過在冰面上摔倒,只要不硬碰硬地磕後腦勺,基本都沒啥事。
田小胖最慘,直接奔著安菲婭出溜過去,這毛妹兒也是有本事的,大長腿往兩邊一分,田小胖直接就從門洞滑了過去。
你——小胖子爬起來,多少有點狼狽,這不是叫俺受胯下之辱嗎?不過他也曉得,要不是安菲婭躲閃的快,腳下鋒利的冰刀,那也是會傷人的,畢竟帶著一個「刀」字呢。
「哦,田,你這是虐待兒童!」安菲婭彎腰把娃娃從冰面上抱在懷裡,這大冬天的還光屁股,誰受得了?
本來,他們毛子這邊就夠奇葩的了,通常都是上身捂得嚴嚴實實的大衣,下身就穿個毛裙兒。今天算是開眼了,碰上比他們還抗凍的了。
不過呢,安菲婭很快就發現,懷裡的小娃娃就跟個小火爐似的,一點都不冷的樣子。於是,只好聳聳肩膀,把娃娃又放到冰面上。
只見娃娃直接坐在冰上,小屁股擦著冰面,出溜一下,滑出去挺老遠。瞧得大夥都一愣一愣的,田小胖還吆喝呢:「小心點,別把屁股磨禿嚕皮啊——」
其他小娃子們從冰面上爬起來,然後就被這幾個滑冰的毛妹兒給吸引住了,一個個也嚷嚷著要學滑冰。
田小胖告訴他們都小心點,在冰上摔跤,也得會摔,只要不咣咣磕後腦勺,別的部位都沒事,順勢一滑,就把力道都卸了。
不過呢,想要學滑冰,不摔跟頭肯定是不行的。別說穿冰鞋踩著冰刀了,就是小胖子在小的時候,自製的腳滑子,也常常摔得眼前直冒金星。
這種腳滑子做起來也不難,一般都是小娃子們自個做的。先鋸兩塊比鞋子略長的厚木頭板,最前面鋸出來一個長條形的小舌頭,摳掉一層,釘上幾根長鐵釘子。滑行的時候,腳尖一點,釘子帽扎在冰面上,就能借力滑行。
為了減小在冰面上的摩擦阻力,木板的地下,還會纏上兩道粗鐵絲,原理跟爬犁差不多。大致也就相當於冰鞋下面的冰刀了。
最後用繩子把做好的滑子綁到鞋上,就可以滑冰了,雖然簡易,但是樂趣不簡。主要是那個時候,家裡真買不起冰鞋啊,只能自己動手了。
現在冰鞋啥的,村里早就準備了,大人小孩的都有,不大一會,小娃子們就全都武裝起來,戴上護具,一個個在冰面上扎巴起來——剛開始學,在冰面上站都站不穩的。
而安菲婭她們,則充當起老師,牽著娃子們的手,慢慢往前溜達。就這樣,還摔得噼里噗通的呢。
還好,現在的護具也齊全,手肘膝蓋和頭上,都有防護,小孩兒底盤低,也摔不壞。
田小胖瞧了一會兒,也就放心,直接往前面的大群遊客那邊奔過去。小猴子和阿馬尼對滑冰不怎麼感興趣,一左一右跟在身後。
走了幾百米,扎進遊客堆里,田小胖一瞧,好傢夥,大冬天的,不少遊客都坐著小馬扎,在那釣魚呢。
沒錯,在冰面上釣魚,就是這麼神奇。
先用冰鑹子在冰面上鑿出來一個小圓洞,洞口不用太大,直徑一尺半就成。這樣就算人不小心滑進去,頂多踩進去一條腿,不會整個人都掉進去。
這陣子,冰層也就是凍了一尺半左右,所以比較好鑹的。把冰洞裡的浮冰撈出去,然後就可以垂釣了,魚線直上直下的,找個位置,隨便綁個浮漂就成,然後用手擎著魚竿,等待魚兒上鉤。
這個根本也不用太長的魚竿,長了也用不上。沒有那麼多魚竿,不少遊客就綁了一米長的柳條棍子,也照樣釣。
還真別說,上魚的真不少,而且冬天的時候,魚被拎出水面,也只是象徵性地掙扎兩下,然後就成為戰利品。
田小胖轉悠一陣,發現釣上來的多數是大鯉魚,也有些比較兇猛的魚類,比如說鲶魚和狗魚之類。
最妙的是,有些遊客還自個弄了個魚護:在釣坑旁邊,再鑹一個冰窟窿,這個不鑿透,鑿個一尺多深之後,就往裡舀水。釣出來的魚,就放到這裡養著。不然的話,要是放到冰面上,一會兒就凍硬了。
這些鑿好的冰窟窿,每天都用棍子攪攪,就基本不會凍實心,下次垂釣的時候,就不用費勁巴力地鑹了。
而且,冰窟窿還可以和水裡交換氧氣,免得冰層下面缺氧。這也是為什麼比較容易上魚的原因,冰窟窿附近的魚,都喜歡往這邊游,所以聚集來的魚群比較多。
田小胖也拿著個柳條棍子,找了個冰窟窿釣上了。小猴子和阿馬尼也有樣學樣,蹲在那釣魚。
「就你們倆那猴屁股吧,坐不住凳子,能釣上來魚才怪呢——」田小胖還不忘埋汰人家幾句。
但是很快就慘遭打臉,只見阿馬尼屁股還沒坐穩呢,輕輕一提柳條棍子,就帶上來一條鰲花,看樣子得有一斤半多,把這傢伙樂得抓耳撓腮的,然後取下魚鉤,又把魚給扔回冰窟窿里了。
包大明白湊過去,摸摸阿馬尼的腦瓜:「敢情,人家就是釣著玩兒的。」
「哎呀,阿馬尼造一陣啊,這叫釣翁之意不在魚,而在冰雪之間也。這境界,嘖嘖——」包有餘也跟著連連稱讚,許是日子好了,這學問也噌噌見漲,把包大明白都甩出挺老遠。
田小胖則不大滿意:「你個敗家玩意,正好拿回去給小格子熬魚湯啊!」
「你可拉倒吧——」包大明白樂呵呵地接過話茬,「這魚湯是下奶滴,你家小格子還早著涅!」
有的產婦生了孩子沒奶,就會煮點鯽魚湯喝。其實最好的是用鯽花,用大明白的話來說:吃了之後,那奶嘩嘩滴,爺倆一人一個,吃著都夠用涅。
說笑間,小猴子也猛的一提柳條棍子,甩得猛了點,直接把魚甩到身後的冰面上,是一條大鯽魚,翻身跳了兩下,然後就直挺挺的不動了。
小猴子取下魚鉤,然後呲牙朝老爹笑笑,那意思是:偶們都開張了——
田小胖嘴上不服氣:「俺要釣的話,就釣大的,誰像你釣那鯽瓜殼子——哈哈,上鉤啦!」
說著說著,就看到魚漂猛的沉進水底,小胖子雙膀用力,咔嚓一聲,柳條棍子就被撅折了。
「真是大魚,哈哈!」小胖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快要被拽到水裡的那半截柳條棍子,這回有經驗了,也不著急,慢慢往出拽。
「還真是個大傢伙,好大一條胖頭魚,起碼三十斤開外!」包有餘往冰洞裡瞅了一眼,就瞧出來是什麼貨色。
這下子田小胖可有的吹了:「瞧瞧,瞧瞧,俺一出手就有大收穫——唉呀媽呀,卡那啦!」魚頭太大,冰洞有限,拽不上來。
「嗯,確實夠大滴,就是有點太大涅,拽不上來,還不是跟沒釣到一樣滴。」包大明白嘴裡還振振有詞。
田小胖也氣啊,沒法子,只能跪在冰窟窿那,用手順著魚線往下摸,然後把魚鉤取出來,那隻幸運的大胖頭魚,又能繼續活命了。
一賭氣,小胖子也不釣了,去看包大吵吵他們在冰面上籠火烤魚。沒錯,冰上架起柴火,點著之後再架上木頭柈子,火苗往上竄,下面的冰層,啥事沒有。
冰天雪地里吃烤魚,這感覺就是不一樣,遊客們也都感覺新奇。更妙的是,還有酒呢。那些老毛子一人抄著一個酒瓶子,另一手拿著烤魚,撕一條魚肉喝一口酒,一個個都美出大鼻涕泡了,這個肯定不是凍的。
還有幾個,舉著酒瓶子對著田小胖嚷嚷「多斯特」。乾杯是吧,小胖子撇撇嘴,抄起酒瓶子,直接一口氣喝個底朝天,然後撕了一條雪白的魚肉,扔進嘴裡大嚼。
把那些老毛子都瞧傻了:你這是乾杯,還是對瓶吹,你這樣喝我們很難辦的,是跟啊還是不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