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車都裝滿了,咱們撤吧!」脖子開始招呼領頭的中年男子。
其他人也都累得夠嗆,渾身都濕透了。畢竟不是收割自家的莊稼,多少還是有點緊張的。這一緊張,就容易冒汗。
中年漢子也抹抹腦門子:「你們先運回去,然後留幾個人在這繼續割,爭取再跑一趟。估計過了今晚,人家就該加強防備,咱們就沒有機會了。」
雖然有點累,但是這夥人沒意見,收割下來的黃豆,那簡直就是收錢呢,再累也值個。
幾輛電動三輪全都裝得滿滿的,上邊堆得跟小山似的,都用繩子攏好,準備開拔。大燈是不敢開的,那個目標太明顯。反正都是老司機,借著萌萌月色,滿滿走吧,上了大道就好了。
幾位老司機準備就緒,將車子發動。電動車,動靜都不大。司機使勁擰著油門,可是呢,三輪車就是不往前走。
司機回頭低聲說了句:「幫忙推下車,估計是陷土坑裡了。」
脖子答應一聲,跟著另一個壯漢轉悠到車後。影影綽綽的,已經有個大漢站在車子後邊,吭哧吭哧正使勁呢。
「瞧你這費勁,使勁啊!」脖子嘟囔一聲,準是王老賴那貨,幹啥都是出工不出力。
可是瞧著瞧著,就有點不對勁:推車的,都是身子往前傾,這位可好,身子往後仰著,你這也不是推啊,這不是拽嗎,難怪三輪車開不走呢,敢情是你在這憋著呢!
脖子氣不過,過去照著對方的屁股就是一腳:「老賴,你這是幫倒忙呢是吧——」
對方嘴裡吭吭兩聲,然後轉悠到三輪車側面,肩膀子使勁一抗,好嘛,三個輪子,穩定性本來就差,直接側翻了。
「老賴,你個犢子玩意!」脖子忍不住大罵。
身後的豆地里傳出一個聲音:「脖子,俺好好在這割黃豆呢,沒招你沒惹你,你咋還罵上了,欠削是不是?」
這聲音當然熟悉,正是王老賴。那,剛才那個又是誰呢?
脖子連忙竄到那人身旁,仔細打量一下,嚇得媽呀一聲,一個腚蹲坐在地上:「熊熊熊——」
那邊的王老賴急眼了:「歪脖子,你還沒完了,敢罵俺熊,信不信俺今天把你的脖子給正倒過來!」
「熊,大馬熊——」脖子嘴裡依舊叫著。
領頭的中年漢子也急了:「脖子你鬼叫啥,這麼大嗓門,把狼都招來啦!」
「三叔,那邊有一頭大馬熊!」脖子指著前面那個高大壯碩的身影。
大夥一聽,不由得握緊手裡的鐮刀。中年漢子還快速摁了兩下手電筒,一亮一滅的。不過也能瞧清楚了,還真是一頭大馬熊。
在當地,大馬熊又叫人熊。一來是說這玩意喜歡人立而起;二來呢,也是說它們比較兇殘,真吃人咧!
借著手電筒的光亮,大夥還看到,那隻大馬熊,又晃悠到第二輛三輪跟前,肩膀子輕輕一靠,這輛也倒了。
「咱們還是撤吧?」人們說話的聲音都變調了,面對馬熊,不是誰都能有田小胖那個膽量。
領頭的中年漢子也怕了:這哪冒出來的大傢伙?
不過還真捨不得走,三輪車挺貴的呢,扔在這,明天肯定成了黑瞎子屯的戰利品,那損失就大了。
還有,這隻馬熊怎麼就盯上三輪車了呢,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把幾輛三輪全都給推倒了,就跟小孩推積木似的。
熊類這種動物,尤其是狗熊,其實是很貪玩的,估計這個大傢伙,是玩上癮了。
沒了車子可推,大馬熊終於把目標放到人類身上,舞舞喳喳的,就朝著人群奔過來。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帶頭跑的,這夥人一鬨而散,撒丫子逃命。
倒霉熊晃晃大腦瓜子,覺得挺沒勁:拜跑啊,俺還沒玩夠涅——
就在這時候,黑夜之中,猛的響起一聲悽厲的狼嚎,嚇得那些人都是一哆嗦。有幾個膽小的,倆腿發軟,直接摔個嘴啃泥。
冷不丁的來這麼一嗓子,實在太嚇人了。
「剛才誰說把狼招來的,簡直是烏鴉嘴。」脖子一腳踩到深壟溝里,撲倒在地,心中暗暗叫苦:早聽說黑瞎子屯這邊有狼,咋還讓俺們給趕上了!
沒等他爬起來呢,就聽身後傳來兇惡的哼哼聲,然後,他的後背就感覺被一隻沉甸甸的大爪子給摁住。
脖子嚇得連忙雙手抱住腦袋,嘴裡就剩下念叨了:「別吃俺,求求你別吃俺啊,俺還沒娶媳婦呢——」
這個好像跟娶不娶媳婦沒啥關係吧?頭頂上方,傳來幾聲興奮的叫聲:「旺旺旺——」
旺啥旺啊,俺家日子要過的真旺,何必都二十好幾了還打光棍!脖子的腦迴路還挺奇葩的,聯想的挺多。
這時候,他也琢磨過味來了:不是狼,好像是狗叫,唉呀媽呀,嚇死俺了,不是狼就好,不是狼就好!
於是,回頭偷偷瞥了一眼:唉呀媽呀,好大一條狗,看著比狼還凶呢!
脖子更不敢動了,老老實實趴在地上。他後背上的大傻也挺興奮,大爪子不時還使勁摁兩下:抓到賊了,一會兒小白哥肯定還得給俺牛肉乾!
於是,脖子就覺得上邊滴滴答答的,順著衣領子淌進脖子裡邊,顯然,是這條大狗流的哈喇子:不會是饞了,想要吃俺吧。於是脖子把腦袋抱得更緊了,渾身一個勁哆嗦,嘚嘚嘚的。就跟篩糠似的。
另外那些同伴,也有幾個被俘的,五條大傻狗,都各自抓了一個俘虜,另外,還有幾個,被幾隻狼給圍住,手裡哆哆嗦嗦地揮舞著鐮刀:「敗過來,你們可敗過來啊——」
狼群也是圍而不攻,它們早就得了田小胖的吩咐,所以才沒有傷人。可是,這夥人不知道,一個個都嚇得面如土色,心裡都後悔死了:早知道這麼危險,就不來偷莊稼啦,要命啊!
另外一邊,田小胖他們不慌不忙地溜達過來,等到了地方,已經結束:只見五個人趴在地上,身上踩著大傻到五傻它們;還有一幫人,則被狼群圍住,這是全軍覆沒了。
看到跟在田小胖身旁的小白,大傻它們立刻一聲歡叫,都樂顛顛地跑過來邀功。至於那幾個俘虜,給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跑啊,這黑燈瞎火的,能跑過狗啊?
用手電筒照照,看到了不遠處倒著的幾輛三輪車,車上滿滿裝的都是剛割下來的黃豆枝子,這是實錘了。
「你們是哪的?」薩日根氣往上撞,抬腳踹了一下距離最近的那個人,這貨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一副欠踹的模樣。
脖子被踹了一腳,這回是徹底五體投地了,他抬起脖子:「俺是鎮上的——」
「咦,你是那個歪把子,俺還給你扎過針灸涅,你不是王大饅頭屯滴嗎?」包大明白認出來對方。
還撒謊涅,也覺得不光彩是吧?田小胖也不覺好笑,這都成俘虜了,啥審不出來啊。
他當然知道,王大饅頭屯,就在黑瞎子屯南邊,離著將近三十里地的樣子,也算是鄰居了。看他們開著電動三輪就知道,肯定跑不了太遠。
「叫你扯謊!」薩日根又踹了一腳,「趕緊打電話,把你們村的村長和書記啥的都叫來,咱們好好說道說道!」
事情涉及到相鄰的兩個村子,那麼,基本上就沒有必要報警了,這種事情,都是村幹部或者村裡的老人出面,雙方協商解決。
「不用打電話了,俺就是村長王常有。」那個領頭的中年漢子,黑著臉應了一聲。
「行,你們可真行,村長領著出來偷莊稼,有這樣的帶頭人,難怪你們大饅頭屯窮呢,該!」薩日根也氣得直罵。
這位王村長還挺橫:「嘴巴乾淨點,你們黑瞎子屯也沒少可牛的,還不是走了狗屎運,沾了熊能量的光兒,要不然,比俺們大饅頭屯還窮呢,有啥好神氣的!」
這話也沒錯,放前些年,王大饅頭屯也是需要黑瞎子屯仰視的存在,村裡的大閨女,要是能嫁到大饅頭屯,那就算享福了:能吃上白面大饅頭啦!
可是風水輪流轉啊,黑瞎子屯迅速崛起,早就把大饅頭屯給甩沒影了。
「俺是黑瞎子屯的書記田源。咱們還是先回俺們村吧,再研究咋解決。」田小胖也感覺有點棘手,這個就跟個家過日子一樣,鄰里關係,得儘量往好了處。
王村長倒也光棍:「去就去,正好俺忙活半宿都餓了,去老丈人家裡整點吃的。」
老丈人家?田小胖朝包大明白望望。大明白便小聲跟他說:「就是包明祿家滴,這小子才不是物涅,瞧不起丈人家,就結婚滴時候,接親來過一回,過年過節滴,都不上老丈人家串個門涅。今天要是去了,肯定也是被明祿老哥給攆出去滴——」
這樣啊,田小胖也搖搖頭,覺得這個王村長不咋地,這擺明了瞧不起人嘛。薩日根也氣不過:「有志氣有本事你別來俺們黑瞎子屯偷莊稼啊!」
王村長也立起眉毛:「啥叫偷呢,你們合作社,也有俺老丈人家一股吧,那這黃豆,也就有俺丈人一份,俺當姑爺的,替老丈人收莊稼,天經地義!」
這時候想起來認老丈人了,早幹嘛去啦!田小胖擺擺手,準備走人。
「那這幾輛三輪車咋整啊?」脖子還惦記車呢。
田小胖頭也不回:「都先開俺們村的場院去。你們挺能幹的啊,這才多大工夫,就割了好幾條壟。以後,天天晚上都來幫俺們收莊稼好了——」
大饅頭屯的人心裡好氣:合著俺們是來幫你們黑瞎子屯收莊稼是吧?
可是,生氣也得憋著,身後那個大傢伙一聲吼,叫人心驚膽戰,這可是個暴脾氣的啊,要說橫,他們是窮橫,人家才是真橫呢。拍你一巴掌,你都沒地方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