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俺這樹不值啥錢,您還是別拍了,巴掌都腫了。」田小胖也覺得那個人有點精神不大正常,仗著膽子湊上去。
打量一下,那位看上去五十多歲的年紀,頭頂稍稍有些禿,身上穿著一件皺皺巴巴的西裝,也瞧不出啥來歷。
被田小胖這麼一打岔,那人也不笑了,抽回手掌,掌心通紅通紅的,感覺還真有點疼。他嘴裡噝噝地吸著涼氣,然後瞪著一雙死魚眼,怒視田小胖:「你說什麼,不值錢?小子,告訴你,就算是把你賣了,都買不下來這樹上的一片樹葉!」
田小胖被噴了一臉吐沫星子,不過他還是弱弱地嘟囔一聲:「大叔,這樹上的葉子雖然有點大,可是也沒你說的那麼金貴吧——」
他弄出來的東西,當然知道,名字叫鱗木,樹幹筆直,一柱擎天,超過二十米。樹幹上覆蓋著一層鱗片,就跟魚鱗似的;樹冠也比較奇特,沒有枝杈,只有幾根像是穗子一樣的東西,上邊長著大掃帚一般的葉片。反正瞧著挺稀奇的,也就弄出來兩棵。
「不跟你這個外行小白解釋。」那位中年大叔擺擺手,不再搭理小胖子,又開始繼續撫摸樹幹。瞧那架勢,比摸自己的老婆還用心呢。
這時候,盧火旺教授聞訊而來:「老於,你這個老鹹魚哪來這麼大火氣啊,老遠就聽你嚷嚷?我跟你說啊,氣大傷肝,牢騷太盛防腸斷——」
中年大叔抬眼望望老盧,滿臉不屑:就你還有資格說我發火嗎?
要說火氣大,誰能有你盧火旺的火氣大?他們是多年的老友,還是校友,彼此再熟悉不過,只不過,兩個人研究的方向稍稍有所差別:盧教授更注重遠古時期的動物研究,而這為於教授呢,更側重於植物方面。
這一次,恐龍化石博物館開館,於教授也被邀請過來。他倒不是到醫療中心這邊湊熱鬧,主要是早晨散步的時候,發現這邊的花草樹木比較多,所以就溜達過來。
等到盧教授來到近前,於教授就拍拍樹幹,滿臉喜色:「老盧啊,你睜大眼睛好好瞧瞧,這是啥?」
「啥?樹唄,都是小胖子從山裡弄回來的。告訴你,人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可不許欺負小胖子。」老盧還替田小胖撐腰呢。
於教授又瞥了小胖子一眼,立刻態度大變,親親熱熱握住小胖子的手:「這樹不是原來就長在這的,是你運回來的,那山里還有沒有,在什麼地方發現的,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俺就是個外行小白,記性還不大好。」風水輪流轉,這回輪到田小胖擺譜了。
一絲尷尬從於教授臉上閃過,他拍拍田小胖的肩膀:「外行才厲害呢,行內人思想和眼光都被禁錮住了,就需要你這種外行來打破陳規呢!小胖啊,你這次可是立下奇功一件,你知道,這棵樹是什麼品種嗎?」
「不就是鱗木嘛,有啥大驚小怪的。」田小胖可不受他忽悠。
啊,你知道呀?於教授拍著小胖子肩膀的手掌,也停在半空。
這回,輪到旁邊看熱鬧的盧教授震驚了:「啥玩意,鱗木,這怎麼可能,那都滅絕好幾億年了,你們別逗了!」
雖然側重於遠古動物的研究,但是植物方面還是有所涉獵的,也見過鱗木化石。這種植物雖然被稱為「木」,但是卻不是樹,而是一種高大的蕨類,屬於木本蕨類。曾經廣泛地生長於幾億年前的石炭紀。
說是鱗木,可能沒多少人知道,但是說起煤炭,估計都清楚。絕大部分埋藏在地底下的煤炭,都是由鱗木形成的。
不過,滄海桑田,鱗木早就滅絕了。然後,你們找兩棵樹就說是鱗木,這不是開玩笑是什麼?我找一頭老牛,愣說是三角龍,你信啊?
「老盧啊,虧你還是教授呢,你都不如一個外行小白——呵呵,你都不如小胖子。」於教授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打擊老朋友的機會,順便,還捧了田小胖一下,不過,效果不大好,還不如不捧呢。
盧教授也正色起來,重新仔細打量起眼前這棵怪樹,越看,面色越是凝重,種種跡象表明,這棵怪樹,跟那些鱗木化石還原出來的樣子,還真的非常符合。
冷不丁的,他使勁拍了一下於教授的肩膀,把對方拍了個趔趄:「老於啊,真要是發現鱗木的話,你這條鹹魚,終於翻身啦!」
「就許你發現恐龍化石,就不許我也有點發現啊。哈哈,老盧啊,這個是活化石啊,把你都甩沒影嘍——」於教授滿臉得瑟,這倆湊到一起,就跟小孩似的,還鬥嘴呢。
要是換成盧教授原來的脾氣,估計老哥倆就得打起來。不過呢,現在的盧教授修身養性,脾氣改多了,他只是不滿地哼了一聲:「莫要猖狂,就算是鱗木,也不是你發現的,小胖子——小胖子呢,跑哪去啦?」
田小胖可沒心思在這瞧倆半大老頭鬥嘴,直接開溜,反正鱗木長在這裡,也不會長腿兒跑掉。那邊的典禮都快要開始了,他還惦記著薅羊毛呢。
溜達到樓前,這裡花團錦簇,花罈子裡面,各種鮮花開得正艷;還有一排排不同種類的小灌木,不少上邊都掛著各色的小果子,煞是誘人。
這些果子,完全可以吃。因為這裡不同於其他醫院,什麼細菌病毒啥的超標。
對著大樓正廳前面,已經搭好了臨時的主席台,下面也擺好了桌椅。康復中心的醫護人員,身著工作服,已經就坐。
這些醫護人員之中,還有不少老外的面孔,畢竟,這裡是一處國際性的醫療康復中心。
在醫護人員之間,則坐著三百多名不同年齡段的兒童,同樣也是,各種膚色的孩子都有,體現了名副其實的「國際」性。
只是,這些孩子並沒有同齡人的活潑可愛,一個個都封閉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自顧自的玩著。
上午八點整,主席台上的嘉賓已經全部就坐。這裡面,有國際兒童基金會的代表,也有國內相關部門的領導,對黑瞎子屯這個小村子來說,規格那是絕對夠高。
作為發起者,湯博士何教授以及田小胖,也在主席台邊上混了個位子。
照例先是講話,你講完了他講,反正,田小胖是不講——也輪不到他講啊。
「來自世界各地的孩子們,歡迎你們來到這裡!」這是部里一位領導在講話,下面的人,很給面子地開始鼓掌。
至於那些孩子們,管你什麼領導呢,依舊該玩玩,該喊喊,愣是沒有一個鼓掌的。
真不給面子啊,領導也有點尷尬,原本準備長篇大論呢,現在也精簡許多,草草結束。
於是,形成了很是詭異的一幕,台上說的熱火朝天,台下的小患者根本不搭理。
搞得田小胖都煩了:明知道是廢話,咱們就別說了好不好,有那工夫,領著這些小患者到草地上玩一會好不好?
「下面,有請黑瞎子屯村書記田源同志致辭——」主持人按照會序,一項一項進行。
還有俺的事兒啊?田小胖剛說完別人,馬上就輪到他開始講廢話了,這就叫六月債還得快。
沒法子,他也只好站起來,走到發言席,在麥克風前面輕咳兩聲:「俺沒啥可說的——」
明顯感覺到,現場的氣氛都為之一頓,然後,台下就響起了一陣竊笑:沒啥說的,你還上來幹嘛呀?
主席台上的領導們也不大滿意:到底是個村支書啊,上不得大場面。
只聽田小胖繼續說道:「俺是真沒啥說的,不過呢,俺的干閨女小囡囡,俺的乾兒子小光光,還有俺那麼多可愛的弟子們,他們,也都曾經和下面的孩子一樣,患有自閉症。但是現在,他們都已經徹底被治癒,變成了再正常不過的孩子。俺覺得呢,他們,一定有很多話,想要對台下同病相憐的小夥伴們說,所以,俺想把他們都叫上來,跟俺一起表演個小節目,不知道能不能滿足俺們這個小小的願望?」
還沒等領導們和大會工作人員點頭同意呢,台下的小娃子們早就按捺不住,撒著歡兒地跑上來。小傢伙們手裡,都拿著不同的樂器,簇擁在田小胖周圍,一個個笑逐顏開,天真活潑,哪裡還有一點自閉的影子。
看著一張張花朵般綻放的笑臉,主席台上的嘉賓們,心情也一下子好了,他們望著台下那些新來的小患者,或許過上一段時間,他們也會變得和眼前這些娃子一樣活潑可愛吧。
在田小胖的帶領下,娃子們跟著他一起跳下主席台,向著台下的小夥伴跑過去。不過呢,那些小夥伴,可沒人搭理他們,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他們依舊是孤獨的孩子。
因為沒有了麥克風,田小胖乾脆就用肉嗓子吼:「來自世界各地的孩子們,歡迎你們來到俺們黑瞎子屯——」
台上的領導略微撇撇嘴:剛才我也是這麼說的,沒人理的——
田小胖繼續吼:「這裡,一定會成為你們人生中新的開始。來,拍起你們的小手,給小胖叔叔和你們的小夥伴呱唧呱唧!」
鼓掌嗎,肯定更不會搭理你的——就連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醫務工作者,也都覺得這個小胖子有點異想天開:這些自閉兒童要是能聽話,就不會到康復中心來了。
可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田小胖的話,如同擁有某種神奇的魔力一般。台下那三百多名特殊兒童,齊刷刷地抬起小腦瓜,幾百雙眼睛,都向著田小胖身上投射過去。
然後,他們就伸出小巴掌,啪啪地拍起來。起初還很是生澀,但是很快,就匯聚成掌聲的海洋,那清脆的聲音,在人們聽來,是如此的動聽,如此的振奮!
這?領導們不明所以:這個小胖子,這麼大的面子嗎?
而那些醫護人員,心中則無比驚喜:有效果!
很快,樂聲響起,匯聚到掌聲之中。漸漸的,孩子們停止了拍巴掌的動作,都開始聆聽起這奇妙的天籟之音。
「治療開始啦!」主席台上的湯博士,興奮地揮舞了一下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