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源看到的是吳棟樑那張很是帥氣的臉,只不過臉色有些發青,於是樂呵呵地湊上去,伸出右手:「老同學,歡迎蒞臨指導工作。」
吳棟樑瞧瞧田源髒了吧唧的小胖手,最終沒有選擇和他握手:「田源同志,請你正經點,我們這次是代表組織來檢查工作,請你不要嬉皮笑臉。」
這兩個人似乎天生就不對路,吳棟樑出身好,一直受他老爹的影響,想要在官場上有所作為,事實上,他父親也是一直這樣來培養他的;而田源則正好相反,看起來胸無大志得過且過,一副隨遇而安的性子,卻總是叫吳棟樑感覺惱火。
當然,最大的問題還是因為其其格,三個人上大學的時候是同班同學,吳棟樑自詡英俊倜儻,家世不錯,對其其格展開過瘋狂的追求。只可惜,其其格偏偏對田小胖青眼有加,所以,三人的關係很是微妙,並且從大學一直持續到工作。
「正經,我很正經,駐村工作隊也得吃飯不是,我種點小菜,這也是很正經的工作。」田小胖嘴裡句句不離正經二字,可是瞧他笑嘻嘻的模樣,哪有一點正經的樣子。
吳棟樑很嫌棄地擺擺手:「先不說這些不著邊際的,我們剛才在村部查閱了一下,你來到黑瞎子屯這幾周的時間,沒有填寫過任何記錄,也沒有做過任何書面的材料。整個黑瞎子屯貧困戶的信息一片混亂,你就是這樣履行駐村職責的嗎?」
見他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田小胖卻一點不急:「太忙了,哪有時間弄那些沒用的紙質材料,那個都是最沒用的形式,同志,形式主義是要不得滴——」
看來跟包大明白這種人經常混在一起,也是會傳染的。田小胖說話的腔調都帶了幾分明顯的「明白腔」。
「這是縣委的統一部署和要求,必須堅決執行。你整天不務正業,有時間搞手機直播,有時間在這刨地,有時間養小猴子玩物喪志,怎麼就沒有時間整理材料?」吳棟樑的一張嘴也不饒人,大帽子一頂一頂扣過來,看樣子是準備壓死這個小胖子。
道不同不與為謀,誰有那麼多遠古時間陪你廢話——田小胖也不準備再和他磨嘰,回身收拾一下,洗洗手,換下幹活的衣服,瞬間變得清清爽爽,他很是瀟灑地朝其其格招招手:「咱們去各處轉轉,我領你瞧瞧黑瞎子屯的變化。」
「好啊!」其其格也滿臉期待,她早就聽小胖子講過一些有趣的事情,當然要親眼看看。
「不許走!」吳棟樑吼了一嗓子,然後似乎覺得有些不妥,又補充了一句:「現在是工作時間!」
田小胖眨眨眼睛:「實地走訪,了解情況,這個也是工作啊。走走走,老同學你要是不介意的話,也一起跟著走走——」
你們這對狗男女!吳棟樑氣得臉色更加鐵青,一甩袖子,氣鼓鼓地往村部那邊走。然後就聽到嗷嗷兩聲大叫,聲音帶著幾分奶氣,卻又比較粗獷,好不難聽。
隨後就看到一個黑乎乎的狗崽子從東邊奔過來,他本來心煩,聽到這種古怪的叫聲更覺得刺耳,於是就抬腳卷了過去,直接將那個小狗崽掃進路邊的陽溝,嘴裡還罵了一句:「好狗不擋道!」
這下可惹禍嘍,猛聽得一聲憤怒的咆哮在耳邊炸響,一個高大的黑影猛的向他撲來。定睛一瞧,吳棟樑差點嚇尿,赫然是一頭憤怒的黑熊!
他這才明白過來,剛才那隻似狗非狗的小狗崽,原來是一隻小熊仔,打了小的,自然惹出來老的。吳棟樑自認為沒有跟黑瞎子摔跤的本事,於是就選擇了逃跑,可是偏偏兩條腿邁不動步,軟得跟麵條似的,撲通一下,直接坐在地上。
「別傷人!」田源瞧見吳棟樑一腳把熊娃子小黑卷進陽溝,就知道不妙,因為每一次小黑來他這打食,母熊必定跟隨。於是連忙飛跑過來,擋在母熊身前。
好歹是在這混了不少吃喝,多少還是有點香火情的,黑瞎子並沒有攻擊田源。隨後,在小白飛過來幾根香蕉之後,它就把剛才那茬忘了,開始滿地撿香蕉。
「小黑——」小丫也奔過來,從溝里把小黑拽出來,身上濕漉漉的,沾了不少水,小傢伙遭受無妄之災,很是委屈,嘴裡哼哼唧唧地訴說著那個壞傢伙的暴行:俺沒招你沒惹你的,憑啥踹俺啊,難道長得黑就不許走大路了?
這就是熊娃子小黑!其其格也眼睛放光,湊到小丫跟前,伸手撥弄小黑的圓耳朵。小黑開始還不理這個生人,不過當其其格變魔術似的弄出一盒牛奶之後,這傢伙就立刻投懷送抱,滋滋滋吸起牛奶來。
「它好厲害,還會用吸管呢!」其其格眉開眼笑,越看小黑越是喜愛。
吳棟樑也緩過點神,剛要爬起來,結果剛才小白扔香蕉的準頭差點,有一根正好落到他身邊,黑瞎子樂顛顛地奔過來,嚇得吳棟樑連忙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這玩意好吃,俺老熊好像還是第一次嘗到——黑瞎子吃香蕉吃美了,以前都是吃土豆子居多,當然比不了。它嘴裡叼著香蕉,坐在地上,邊吃邊晃悠。
好死不死的,正好坐在吳棟樑身上,沉甸甸的大屁股還一個勁搖晃,不停上下起伏,差點把吳棟樑的骨頭壓碎。即便如此,他也一聲不敢坑,咬緊牙關,苦苦支撐。因為他似乎聽老人講過,遇到黑瞎子,裝死是最好的選擇。
關鍵是黑瞎子不咋講衛生,身上臭烘烘的,味道那叫一個酸爽。要是換做平時,吳棟樑早就吐了,不過今天他很堅強,愣是死死忍住,就是不吐。
這一切,都被大晃進行了直播,觀眾也是先驚後喜,最後,紛紛拿吳棟樑開涮「這帥哥誰呀,居然能享受黑瞎子的大屁股,艷福不淺。」
「我就服這哥們,裝死裝的真像。」
「聽老人講過黑瞎子坐殿,不會就是這個吧?」
所謂的黑瞎子坐殿,聽著有點奇怪是吧,黑瞎子又不是皇上不是王爺的,憑啥坐金鑾寶殿?那是因為在老百姓的口耳相傳中,一到夏天,黑瞎子一身厚毛,身上汗腺也不發達,熱啊,所以就吐著大舌頭,跟狗似的使勁哈嗤,所以才叫狗熊嘛。
不過這種方式顯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於是狗熊就開始玩坐殿了:選一棵高高的大樹,然後用樹杈子橫七豎八地搭在樹上,黑瞎子就爬上去往上邊一坐,就跟皇上在金鑾寶殿坐龍椅似的,小風嗖嗖一吹,那叫一個舒坦,給個皇帝都不換。
當然,也有玩砸了的時候,你想想,就黑瞎子那體重,坐在上邊還一個勁得瑟,搞不好就嘩啦一下掉下來,摔個不輕。或許是因為坐殿的緣故,黑瞎子還有一項絕技:為了驗證獵物是否裝死,黑瞎子就會用它們肉墩墩的大屁股,坐在獵物上使勁摩擦,也不知真偽。
黑瞎子這東西,別看外表傻乎乎的,其實卻有一顆放蕩不羈的玩心。上兩天,田小胖還聽包大明白講過一件趣事:那還是幾十年前,黑瞎子屯這邊有伐木場,大卡車往外拉木頭。結果發現卡車備用的輪胎不見了,就懷疑村民貪小便宜給偷走了。
後來還是包二爺的老爹在一個小山坡發現端倪,領著村民和工人到了那裡,大夥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只見好幾隻黑瞎子正在山坡上玩得熱火朝天,主要玩具就是那個大輪胎。放到山坡上,黑瞎子往輪胎上一坐,後面的用大巴掌使勁一推,輪胎就滑下山坡,坐在上邊的黑瞎子樂得直拍巴掌。估計這就是坐殿的翻版。然後,黑瞎子就又把山下的大輪胎給推到坡頂,繼續玩。
還有更絕的呢,有一隻特立獨行的黑瞎子大概覺得這麼玩不刺激,突發奇想,竟然將輪胎立起來,然後晃晃悠悠踩著輪胎向山下滾動,你說這不是作死嘛,結果自然是從輪胎上摔下來,差點摔個半死。
田小胖開始還當是笑話聽呢,現在看來,沒準黑瞎子還真有這個習性,這是把吳棟樑當成了金鑾寶殿裡的龍椅,坐起來很是銷魂。再想想它屁股底下的老同學,肯定更加銷魂吧?
不過田小胖也擔心搞出人命,於是趕緊從小白那要了一個香蕉,扔到別處,把黑瞎子引走,吳棟樑這才爬起來,一溜煙往村子西頭跑。
「這下清淨了!」田小胖沒事人似的拍拍手,然後瞧著吳棟樑剛才躺著的地方發愣,只見那裡有一處明顯的水窪:這貨不是被嚇尿了吧,簡直把駐村工作隊的臉都給丟盡了!
熊娃子小黑一口氣喝了兩盒奶,這才算是安撫了受傷的心靈,在老娘的呼喚下,一起離開。吃飽就走,從不帶走一片雲彩。
這個小插曲並沒有影響田小胖的心情,反倒是有點竊喜:像吳棟樑這種沒經歷過什麼風雨的溫室花朵,還是吃點苦頭比較好滴。只是這次老熊做得有點過分,希望別給人家留下點什麼心理陰影才好,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