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百多名客人的到來,整個黑瞎子屯都忙碌起來,薩日根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一刀就送大肥豬歸天。然後就把豬血放到大盆里,一會留著灌血腸。再扒出內臟,專門有人拾掇腸子。
這頭豬三百多斤,膘肥體胖,根子熟練地分割完豬肉,就分成兩份,選了兩家,都放到大鍋裡邊開煮。因為人多,一鍋肯定不夠吃。
還好這月份剛開春,不少人家的大窖裡面還存有酸菜,一盆一盆地端出來,派了十多名婦女,往鍋里切酸菜。
另外一邊,則開始灌血腸。豬血裡面要攪水,這個是技術活,水量的多少,決定了血腸是否鮮嫩。再往盆里切了些網油,還要兌好調料,撒上蔥末薑末,然後就往洗淨的豬大腸裡面灌。小腸雖然也能灌血腸,但是裡面沒有油脂,吃著不香。
最考量技術的是煮血腸這個環節,一定要小火慢煮,大師傅手裡還掐著一根大馬蹄針,隔三差五地在血腸上扎兩下放放氣,免得煮爆嘍。
等到豬肉飄香的時候,天也晚了,包有餘率先領著去甸子那邊的師生返回,看他們的樣子,一個個都興致勃勃,顯然收穫不錯。按照分配的住戶進屋準備開飯的時候,大夥就興致勃勃地翻看相機,裡面有水鳥翱翔,也有水邊覓食,最珍貴的則是天鵝在湖面漫遊,那優雅的身姿,令人迷醉。還有幾個人抓拍到了水鳥捕食的瞬間,堪稱精彩。
尤其是夕陽西沉之後拍到的一組畫面,更是絕了: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春水共長天一色,詩意盎然。
包有餘也顯得比較興奮,能和這些有學問的人打交道,這種榮耀簡直不敢想呢。當然也有些遺憾,那就是現在的泡子裡面,魚蝦還是太少,不能撈出來款待貴客。按照他的估計,怎麼也得上秋之後,月亮湖才能有所產出。
不大一會,東邊林子那伙人也回來了,於是包大吵吵就張羅著開席,八個人一桌,再加上屯子裡下午幫忙的那些人,一下子坐了二十多桌,分了十多家這才坐下。
好在菜餚都是一樣的,主打的就是殺豬菜,一盤子白肉,一盤子血腸,一大盆酸菜,都管吃管添。另外就是幾樣山野菜,干豆腐拌婆婆丁,炸了點肉沫澆到上面,清爽可口。
還有農村辦事設席最常見的:大粉燜子。用土豆澱粉攪成,先把澱粉用水解一下,鍋里燒上開水,等水翻開之後,就把水澱粉倒進去,然後選有力氣的人,拿著擀麵杖在鍋里使勁攪和。等熟了之後,就黏成一坨,盛出來放到大木盤裡,上面蒙上紗布,然後放在重物下面壓著。等吃的時候,切成一大片一大片的端上桌,站著蒜泥一吃,又滑嫩又勁道,吃得這些城裡娃子連連叫好。
還有殺豬菜也很受歡迎,別看豬肉膘子好像挺肥,吃起來卻一點也不顯油膩,再喝上一碗酸菜湯,上邊撒點干辣椒,那才夠味呢。
兩位教授和組織者白菁菁唐圓圓等人,都落座在村長家,飯菜都差不多,唯獨特殊的是桌上多了一個拼盤,裡面有豬心豬肝豬肚之類。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人太多了,這幾樣都數量有限。
屋子裡熱氣騰騰,大夥吃得也都覺得爽快,頗有點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感覺。尤其是兩位教授,對血腸讚不絕口,又滑又嫩,尤其是他們上了點年歲,牙口不好,吃這個最合適。
雖然在城裡也有類似的菜館經營殺豬菜,但是哪有今天這么正宗啊。所以大夥也都敞開肚皮,品味難得一見的農家菜。關鍵是這種氛圍好啊,大夥團團圍坐,炕上一桌,地下一桌,熱熱鬧鬧,和和氣氣,怎能不開懷暢飲。
酒過三巡,肚裡漸漸有些底了,這才放慢吃飯的速度,改為聊天交流為主。而直到這個時候,包村長才發現有點不對勁,好像少人,田小胖呢?
要知道,這些貴客都是小胖子給招來的,功不可沒,吃飯怎麼能少了這個大功臣呢。
問了一句,就聽唐圓圓搶著回答:「小胖哥在家照顧娃子呢,不行,我得快點吃,然後趕緊去他家看娃子——嘻嘻,去他家把小胖哥替過來。可是,這些飯菜好香啊,我又捨不得下桌!」
看著這個小吃貨一臉糾結的模樣,包村長更蒙了。而就在這個時候,屋門一開,田小胖領著小白和小丫走了進來。進門就張羅:「抱歉抱歉,來晚了,對不住大夥,要不我先自罰三杯。」
「你幹啥去了,快點上桌!」包村長不免埋怨了一句,現在已經把小胖子當成了黑瞎子屯的一份子,說起來也不再見外。
田小胖也是滿臉無奈,拍拍鼓鼓囊囊的胸脯:「沒法子,這熊娃子嗷嗷叫,俺回家伺候它去了。」
說完,從懷裡掏出來一隻黑乎乎的小熊。話說他從東邊林子回來,就直接到家,想把熊仔先安置一下,結果這傢伙就開始嗷嗷叫,叫的那叫一個痛心啊,叫得小胖子一腦瓜子白毛汗。最後還是小丫提出疑問:「小熊會不會肚皮餓了。」
有道理!田源便連忙找出來奶粉,這是上次去縣城給小丫買的,小丫頭心眼細,捨不得喝。
沖了一大碗,然後才想起來沒有奶瓶,正好村裡有喝奶的嬰兒,又去借了個奶瓶子。等回來的時候,熊娃子正坐在炕上嗷嗷叫呢,誰也擺弄不了。直到看到田小胖,這才扎進他懷裡,哼哼唧唧地訴委屈。
正好奶水也涼的差不多了,小胖子就笨手笨腳地往瓶子裡灌。大概是嗅到奶香,熊娃子更不老實了,扯著小嗓子,叫得嗷嗷的。
田小胖趕緊把奶瓶遞過去,人家無師自通,把奶嘴塞進嘴裡,兩隻前爪抱住奶瓶,咕嘟嘟就喝起來。
總算是消停了——田小胖擦擦腦門上的汗水,這才想起來去吃飯。他轉身要走,熊娃子就把奶瓶一甩,又開始叫喚,沒法子,只能揣在懷裡帶來了。
在了解了小熊的來歷之後,包村長和包二爺這些人不由大樂,都吵吵說:咱們黑瞎子屯這回算是名副其實了,黑瞎子屯沒黑瞎子哪能行呢,這個熊仔,小胖你就好好養著吧!
田小胖也是欲哭無淚,不過他惹出來的亂子,含著眼淚也得認了。於是上桌吃飯,白菁菁和唐圓圓拽著他坐在兩人中間,看樣子是準備上演一出二女爭夫——兒女爭熊的戲碼。可惜,熊仔誰的面子都不給,就扎在田小胖懷裡,誰也抱不走。
大夥瞧得直樂,包大明白慢聲拉語地說:「你這熊玩意,跟小胖兒這麼親有啥用,他是沒有奶滴——」
誰說沒有!田小胖從兜里掏出奶瓶,塞進熊仔嘴裡,這傢伙就呲溜呲溜吸得挺歡實。田小胖也咂咂嘴:「這都第三瓶啦,還真是個大肚漢——」
趁著熊仔喝奶的工夫,唐圓圓終於得逞,把熊仔抱在懷裡:「看你這眼睛黑溜溜的,就叫你小黑好不好,正好和小白湊成一對。」
小熊繼續喝奶,不理她。
白菁菁瞧得眼熱,就把田小胖擠到旁邊,挨著唐圓圓,一起逗弄小熊:「湯圓,小黑跟你一樣,長得都圓滾滾的,而且都是個小吃貨!」
湯圓是她對唐圓圓的暱稱,一聽閨蜜管自己叫吃貨,唐圓圓也不樂意了:「妖精,你這麼喜歡小熊,乾脆你就養著得了,天天給它餵——」
說著說著才想起來這裡不是寢室,不少人呢,於是這丫頭吐吐舌頭,臉蛋漲得通紅,趕緊低頭逗弄熊仔的圓耳朵。
「咳咳,來來來,吃菜喝酒,二位教授,我代表黑瞎子屯的父老鄉親,敬你們一杯,歡迎你們以後常來!」田小胖連忙吸引火力,
「這裡很不錯,空氣新鮮,民風淳樸,要不是俗事纏身,我們兩個老頭子都想來這長住了。」秦教授笑呵呵地端起酒杯,大夥陪著一起暢飲。
喝了一會,秦教授這才向田小胖詢問樂器的事情,小胖子也只能睜眼說瞎話,說是小時候跟家鄉一位老藝人學的,可惜,老人現在已經過世。秦教授也只能感嘆「高手在民間」。
「我這都是鄉下把式,等不得大雅之堂。」田小胖還不忘謙虛幾句,他自個啥情況自個知道,就是小學生鼓號隊一般隊員的水平,沒啥可吹的。
「小友過謙了,單單是吹簫和吹塤的本事,放眼國內,也是首屈一指。正所謂大隱於市,便是如此。」秦教授可一點沒有虛偽的意思,確實是心中有感而發。
然後又教育幾位得意門生:「你們以後也要多到民間採風,多吸收和借鑑民間藝術,將來的成就,才能達到一定的高度。」
學生們自然連連稱是,以前也常聽老師這麼說,但是感受不深,這次算是徹底牢記:連黑瞎子都能招來的音樂,不服不行!
只有唐圓圓噌一下從炕上蹦起來,一把懷裡的熊仔扔給白晶晶,然後神情激動,嘴唇動了幾下,似乎有話要說。結果被秦教授瞪了一眼:「你毛毛躁躁的,難道對我的話有意見啊?」
唐圓圓的小圓臉都抽巴成一團,無限委屈:「當然有意見——是,是這隻小熊,它剛才尿我懷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