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剛才幾次都想和李承乾說能不能饒過李泰這一次。
可以流放，可以永遠的圈禁，甚至可以假死貶為庶民。
讓他永遠不要回來了。
永遠不要來長安了。
只要他能活著就好。
可是他更加的知道李承乾說的對，是自己助長了李泰的野心，也是自己一步步的親手將自己長子的威望打落了塵埃。
給自己的四兒子有了不該有的想法。
他們兄弟最終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最終走上了自己當年的老路。
這都是他的責任。
都是他這個做父親的責任。
他根本就不能也不敢開口去要求李承乾。
所有的話。
所有的痛苦。
所有的折磨都只能自己受著。
這樣一個神一樣的男人，站在這個時代最頂端的男人，他幾乎是完美的。
但是對待子女不是治理國家。
他敗了。
可以說是一敗塗地。
已經有些年邁的李世民此時深刻的理解了當年自己父親李淵看著自己和大哥的想法。
那種無能為力什麼都做不了的感覺。
大唐的皇帝李世民。
此時滿臉都是淚水。
他就那麼蜷縮在了院子的角落裡。
整個人什麼都說不出來。
只能是不停的掉眼淚。
過了很久像是想到了什麼。
猛地就從地上站起來。
「多餘！」
「多餘！」
門口的老太監立馬就從外面走了出來。
「奴婢在！」
李世民則是伸手拽著多餘的胳膊道：「你現在就去魏府！」
「帶上些銀子。」
「帶上些文牒。」
「讓他走。」
「現在就走。」
「去域外也好，去海外也罷。」
「走的越遠越好。」
「再也不要回來了。」
「明白嗎？」
多餘則是急忙點頭道：「奴婢遵命！」
李世民則是看著多餘走了之後才頹然的坐了下來。
整個人呆呆的看著天空！
一臉的挫敗。
「觀音婢！」
「都是朕的錯。」
「都是我的錯啊。」
「我們的高明，我們的青雀。」
「他們也走上了我的老路。」
「我該怎麼辦？」
「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另外一邊的魏王府。
魏王李泰此時整個人不慌不忙的聽著眼前多餘的話。
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怪異！
有些輕佻的看著多餘開口了。
「走？」
多餘則是急忙點頭道：「陛下的口諭要殿下現在走，立馬就走，走了之後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李泰則是滿臉嘲弄道：「走？我能走到哪裡去？」
「天大地大。」
「當他答應我住進武德殿的那一天，天下早就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現在要我走？」
「我要像喪家之犬一樣走？」
「是要表現他作為父親的仁慈嗎？」
多餘則是趕忙俯首道：「魏王殿下...陛下說您可以去域外，也可以去海外...會..沒事的。」
砰！
李泰一把手就將桌子上的茶杯等等都給砸的掉在了地上！
紅著眼睛。
整個人都瘋狂了起來。
「域外？海外？」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從小你和娘就覺得我不如李承乾。」
「如今還是覺得我一定勝不過他？」
說著他聲音猛地就加大了！
「我不走！」
「本王哪裡也不去！」
「不要忘記了！」
「本王也是高祖皇帝的嫡孫！」
「本王也是吃著母親的奶水長大的！」
「本王也是李氏的正直嫡系子孫！」
「豈能淪坐喪家斷脊之犬呼？」
「本王就是死！」
「也是光明正大的死！」
「我也是母親的兒子！」
「寧為玉碎！」
「絕不瓦全！」
撲通！
多餘此時立刻就跪了下來。
腦袋都埋到了地上。
李泰則是緩緩的走過來，低頭蹲下來朝著眼前的多餘近乎哀求的開口了。
「多餘爺爺。」
「你知道的。」
「你是看著我長大的，你知道我的，你知道我不會走的。」
多餘此時緩緩的抬起頭，原本都是褶皺陰森恐怖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他眼神中居然有了溫和。
就那麼看著眼前的李泰。
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後輩！
聲音也不再尖銳。
反而變的異常的溫柔。
「好，那就不走。」
李泰則是深呼吸了一口氣，站起來之後朝著眼前的多餘老太監恭恭敬敬的俯首！
「李泰拜謝爺爺！」
多餘則是看著眼前的李泰，渾濁的眼神都變的清明了起來，紅著眼眶看著眼前的李泰。
他的思緒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是一個雪夜。
就是那麼一個小胖子，他從雪堆里將他拉起來。
眼神純粹真摯的沒有一絲雜質。
他沒有看見貴人眼神中對自己的那種輕視。
他喊自己爺爺。
他將自己拉起來，隨後在大冬天將自己手中的一碗薑湯給了他。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尊重。
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還是個人。
唯一一個人毫無雜質的當自己是一個人。
後來他知道了這個孩子是魏王。
是秦王的次子。
他發誓。
自己一定會好好的報答他！
後來秦王做了太子做了皇帝，他和這個孩子也接觸的更多了。
關係也密切起來。
他們還是他們。
他還是叫自己爺爺。
眼神中絲毫沒有看不起自己。
他早就將眼前的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子侄！
多餘後退了幾步。
緩緩的就跪在了眼前的李泰腳下。
此時他紅著眼睛開口了！
「當年老奴便說過的。」
「若有一日殿下差遣！」
「老奴必將以死相報的。」
「老奴最笨，不會說什麼大話，但是老奴會做。」
「還請殿下靜候佳音！」
接著轉身就走。
起鵝裙子：玖武其山柳毅山爾山
李泰此時看著多餘離開的背影也紅了眼眶！
他紅著眼睛滿臉倔強！
「憑什麼你要我住進武德殿我就去。」
「你讓我滾出來我就要如同喪家之犬一樣的滾出來。」
「憑什麼你們都覺得我勝不過李承乾！」
「我從小就聽話，從小就對你們言聽計從，從小都是最乖的那個孩子。」
「他哪裡比我強？」
「你要我走。」
「我偏不走！」
「我聽話了二十四年。」
「這次我不聽了。」
「阿娘，您在天上看著。」
「青雀哪裡都要比李承乾強，青雀也可以做皇帝，可以做的比李承乾好千倍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