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李世民這話。
李承乾忽而苦笑起來。
他當然知道李世民跟自己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想當初,隋末天下大亂。
一時間英雄倍出,群雄並起,先後建立了唐、秦、涼、定楊、夏等諸多的地方政權,割據一方。
薛舉便是隋朝末年著名群雄之一,起兵反隋後自稱西秦霸王。
李世民敗於薛舉這事兒吧,說來也跟李唐皇室的鬥爭有關。
但卻也不能將所有責任都推卸到這上面。
當初,李承乾也不知道薛舉的厲害。
直至後來他聽劉弘基提起這事兒時,才真的明白了薛舉的可怕。
說句不客氣的話,若不是這傢伙突然病故,唐王朝能否「健在」,都是個未知數。
史書上描述薛舉說他身材魁梧雄壯,善文韜懂武略,並且驍勇善射。
而且這傢伙在當時不僅勇猛那麼簡單,家裡還非常有錢,據說是錢財巨萬。
有這樣的自身硬體,有雄厚的家庭條件,就註定了這傢伙會做成一番大事兒。
遭亂世後,他也自然而然的從一名普通百姓,變成了稱雄於北方邊地的豪傑。
隋朝大業十三年,正趕上荒年,薛舉於是在金城起兵建國,自稱西秦霸王,建年號為秦興。
很快,附近的隋將皇甫綰,岷山的羌鍾利俗等先後帶兵歸降。
薛舉也至此成了氣候,盡據隴西之地,擁兵多達十三萬餘眾。
李淵攻占了長安後,並沒有把自己稱帝的想法公之於眾,仍然立了隋煬帝的孫子為傀儡。
不過,此時的李淵已經開始放眼全國,著手為建立自己的帝國做準備。
第一戰,他把目光投向了甘肅。
當時的甘肅是薛舉以蘭州為都城,建立的西秦國。
李淵派出了自己最能打的兒子李世民,並讓他親自帶兵攻打薛舉。
公元六一八年五月,李世民與薛舉軍相遇。
之前也說過,李世民並非一般人,在戰爭上,他一直都有自己獨到的天賦。
他清楚薛舉的實力,知道如果和對方硬碰硬,勢必落得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結局。
而這種事兒,他李世民顯然不會做。
於是,他就抓住了薛舉兵多糧少這一點。
他決定避其鋒芒,命帳下士卒深溝堅壁,採取堅守策略,打算把薛舉的軍隊直接拖跨。
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當時的李建成亦是聽信了身邊人的話,悄悄斷了李世民的糧草。
以至於在和薛舉僵持一段時間之後,李世民這邊也斷糧了。
如此情景之下,李世民也是被逼的沒了辦法,只能率領部下與薛舉提前展開決戰。
可先前便說過,薛舉並不是泛泛之輩,他是軍事才能不比李世民差。
這一戰之下,大唐一方因斷了糧草而士氣低迷的劣勢就顯現出來了。
兩方一打,大唐一方就直接落入了頹勢。
而李世民一生征戰生涯中最大的恥辱與敗筆就這樣產生了。
史書記載,淺水原一戰,大唐甲士,死者十之五六。
大將慕容羅睺、李安遠、劉弘基皆陷於陣被敵所俘。
若無秦瓊秦叔寶拼死力戰,怕是李世民都得被敵人生擒活捉了。
戰勝之後的薛舉,收唐兵死者為京觀。
也就是說,薛舉將唐兵的屍體堆成一座山,來當做景觀供大家參觀。
由此也不難看出唐兵戰死之多,以及李世民所敗之慘。
可以說也是從這一戰之後,李世民徹底看出來,他與李建成之間再無共存可能。
至此之後,兩兄弟徹底決裂,陷入無休止的爭鬥當中。
同樣也是從這場戰爭後,薛舉的手下便提出,乘勝出擊,攻下長安的策略。
可以說,當時的大唐因李世民的失敗,全軍士氣皆低迷到了一個最低值。
如果薛舉真能率兵打過去,不僅長安危險了。
大唐能不能建立,乃至今後的歷史,都必然被改寫。
可就在薛舉準備大舉傾國之兵,一鼓作氣,徹底解決大唐的時候,薛舉卻突然病死了。
而隨著他的死亡,薛舉與大唐之間的戰局也隨之發生的逆轉。
李世民吸取了先前糧道被李建成拿捏的教訓,開始自己籌備糧草。
並於同年對薛舉發動反攻。
這一戰,李世民完全是將自己的一腔怒火都發泄在了薛舉舊部的身上。
數月後,便將薛舉建立的西秦政權一舉搗毀,使得大唐獲取了秦地這樣一個盛產強大兵卒的地方。
而李世民也是因此得封秦王。
當然了也是至此之後,李世民與李建成展開了你死我活的皇庭爭鬥。
直至後來的玄武門之變,李世民正式登頂皇位,這場皇室紛爭才終於停止……
……
看著李世民那模樣。
李承乾抿了抿嘴道:「說真的,能不能當太子,能不能繼承父皇所留下來的江山,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開始時,我不想當太子,只因看父皇與大伯的爭鬥太過血腥,因此我很怕死在這場博弈里。」
李承乾望著李世民道:「對我來說,能看著父皇變老,能看著母后變老,能看著兄弟姐妹越來越多,兒臣就知足了。」
「可好像一切正如父皇所說,這皇家就是個泥潭,你越掙扎著想要出去,就會陷得越深。」
「隨著一次次的博弈,一次次的被人刺殺,一次次的被人陷害,兒臣已經不再怕死了。」
說完這話後,李承乾沉默了一會。
良久之後,他才再次開口:「我知道,斷我糧草的人是鄭家那個鄭佳吉,而在幕後主使的人就是青雀。」
「那姓鄭的,我想什麼時候殺他,就什麼時候殺他。」
「但青雀我不能動啊,我也不能殺呀,他可是我一奶同胞的親弟弟呀。」
「現在兒臣想要的無外乎就是個家庭和睦罷了。」
話落,李承乾重重的沉了口氣:「這些話憋在我心裡很久了,只是一直沒對父皇說而已。」
「兒臣真的真的不想,有一天會將自己的手中刀,對準自家人。」
「更不想有一天,父皇下令廢了我,或者是賜死我。」
「我知道,那樣不止我會傷心,父皇更會傷心。」
「爺爺就是這樣,自打玄武門之後,他就沒有一天不是活在痛苦之中的。」
李承乾仰面笑了:「好了父皇,我該說的都說完了,至於父皇會如何處置我,那是父皇的事兒了。」
說完這話後,他直接轉身,邁步向宮外走去。
只有李世民一個,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發呆。
原來……
這才是他的心裡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