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聲音落下，房玄齡，李靖，長孫無忌他們朝兩側站了站。
李君羨下去了。
很快，裴寂和蕭瑀這一大批人走了上來。
「微臣，叩見陛下！」
「微臣，叩見陛下！」
「……」
眾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聲音宏亮，呼吸急促。
李世民俯視著他們，輕輕揉了下雙手，上一刻還無比凝重的眼眸中，下一息便已帶著笑容了。
他起身，笑著走了下去。
「哎呦。」
「各位大人，快快請起。」
「今日又不是上朝，何必行如此大禮？快快起來吧，裴大人？蕭大人？各位大人，這是怎麼了？」
「快快起身。」
李世民聲音響亮。
不過，裴寂沒有起身，他抬起頭，望著李世民，抿了下有些乾裂的嘴唇。
「陛下，這一次，臣等來找陛下，確實是有事相求。」
「還請陛下，饒恕臣等。」
裴寂沉聲道。
李世民假裝詫異，輕輕一笑。
「各位大人，何必見外？有什麼事情，當說，當說！談不上求。」
「各位大人皆是我大唐之棟樑，各位大人的事情，就是我大唐的事情，呵呵呵….」
「說來聽聽，何事啊？」
李世民輕聲道。
裴寂深吸口氣，他望著李世民疑惑的樣子，也是非常清楚，李世民心底絕對知道自己這群人來這裡是有什麼目的。
除了那件事，他們能來的那麼齊？
絕對是不會了！
但，對方想讓自己主動說出來，占據主動，他這個時候也只能順著對方的意思走。
沒辦法啊！
這件事，所有的一切，都在對方手裡掌握著，自己，一點主動權都沒有。
裴寂艱難咽了口唾沫，張張嘴，聲音沙啞。
「陛下，臣等，今日來此，是想要求陛下，把明德門上那些頭顱，給扯下來。」
「當然，陛下，裴律師等人罪該萬死，落到現在地步，也是他們罪有應得。」
「可是，陛下，他們都已經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代價，也都已經以死賠罪，他們的頭顱已經放在明德門上兩個多月了，現在，都已經看不出來那個頭顱是誰了。」
「陛下，臣以為，是該把他們取下來了，警醒作用已經達成，而且，臣….罪臣也希望陛下體諒下罪臣，體諒下各位同僚，他們….他們畢竟是臣等的嫡長子。」
「臣等心中，不是滋味。」
「還請陛下，抉擇！」
「當然，陛下，臣等支持陛下一切決定。」
「他們這群人，借著南下做生意的由頭，竟然如此欺瞞陛下，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實乃是罪大惡極。」
「就算是把他們挫骨揚灰，也難解陛下心中之氣，也著實是難以讓罪臣等心中悔恨，可…..」
「可他們終究是罪臣等人的嫡長子，陛下，還請陛下，求求陛下，看在臣等年老體衰的份上，網開一面，讓我們能夠把他們的腦袋，從明德門上，取下來吧！」
裴寂的聲音，已經是變得沙啞無比，整個人也在哆嗦中痛哭流涕。
他死死的跪在地上，額頭，更是用力的抵著地面，有聲音傳來。
「請，陛下法外開恩！罪臣感謝萬分！」
「請，陛下法外開恩！罪臣感謝萬分！」
「請，陛下法外開恩！罪臣感謝萬分！」
「……」
眾人高呼。
「陛下，還請陛下看在老臣為大唐，為陛下肝腦塗地的份上，答應臣的請求吧。」
王珪哭泣道。
「陛下，他們錯了，他們也都已是被割頭處刑，現在兩個月了，他們的腦袋都已是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還請陛下，體諒下老臣吧！跪求陛下，法外開恩！」蕭銳附和。
李世民望著他們，聽著他們人群中發出來的哭聲，輕輕眯了下雙眸。
房玄齡，長孫無忌，李靖他們相互看了一眼，都沒有說什麼，只是低下了頭。
這件事，沒啥好說的了。
人全都死了。
兩個多月的風出日曬，確實，那些頭顱都已經成為了頭骨，早就面目全非，再掛著，也沒大用了。
再說了，明德門上掛著一連串的骨髏，算怎麼個回事?
這個事情，陛下當個順水人情，給了就是了。
只是，不得不說，這群人是真的能折騰啊，要不是大炎，他們還真要如願了。
嘖嘖嘖！
之前，他們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要不是那一位從劍南道逃出來的士兵稟報，這個時候估計他們還都不知道吶。
劍南道，神不知鬼不覺的落到了世族門閥手裡，然後現在大唐估計也和大炎戰鬥結束了吧。
不論結果輸贏，大唐絕對是損失慘重，他們世族門閥，真的是要賺大發了。
只是可惜，大炎的出現，打亂了他們的一切。
甚至於，他們之前都猜測了，那個士兵是不是就是大炎的人一路保護，所以才能讓他回到了長安？
他們從劍南道回來後，其實就查了這件事。
從劍南道到長安這段路程，是有不少關卡的，而也確實有不少關卡設上了伏擊。
但，全都沒有攔住一個受傷的士兵。
這就不免讓人疑惑了。
畢竟，一般人絕對是做不到這一切的。
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說，大炎其實在那個時候，便已經插手了。
或者說，這個計策，從一開始就是在大炎的掌控之中。
大唐不知道世族門閥悄悄入侵了劍南道，可，大炎那邊清楚！
只是，這件事都已經結束了，這件事，也沒有人再提。
李世民望著他們，輕眯的雙眸，忽然睜大，滿臉的恍然之色。
「奧….原來是這個事情啊。」
「哎呀！」
「是朕疏忽了。」
「快快快，裴大人，你們請起，你們請起！」
「其實，這事情朕之前就想著吶，想著掛上幾天就摘下來，可是，後面這一連串的事情，太多了。」
「朕天天忙的暈頭轉向，竟然一下子給忘了。」
「去吧去吧，快去吧。」
「現在就去把大侄子他們的頭顱，給摘下來吧。」
李世民趕緊說道。
他當然知道，這事，沒必要再攔著了。
都尼瑪的看不出來人樣了，再攔著又何必吶？
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裴寂猛地抬起了頭。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那….臣，那臣就去了。」
裴寂高呼。
「去吧，去吧，快去吧。」
「玄齡，輔機，藥師，你們也都跟著裴大人他們去，搭把手，送大侄子們，回家。」
李世民忙著，趕緊把裴寂扶了起來。
王珪蕭瑀他們也都起身，臉上，有激動。
陛下答應的如此乾脆，也著實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
裴寂望著李世民，重重抱了下拳頭，然後再躬了下身，匆匆轉身離去。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陛下，微臣先行告退。」
「多謝陛下體諒微臣，微臣感激不盡，陛下告辭！」
眾人全都急忙跟了上去。
房玄齡，長孫無忌，李靖他們也都跟了上去。
既然陛下都這麼說了，他們當然要跟著。
李世民望著他們的背影，臉上的笑容緩緩落下，他重新坐到了凳子裡。
目光，重新落到了大炎周報上。
「陛下？」
「這麼多大臣過來，出什麼事情了麼？」
這時候，長孫皇后從一側走了進來。
李世民看了長孫皇后一眼，輕輕用手按了按太陽穴。
「沒出什麼事情。」
「他們就是讓朕，把明德門上的那些頭顱給摘下來。」
「朕，答應他們了。」
李世民輕聲道。
長孫皇后愣了下，而後輕輕一笑：「這樣啊，這麼長時間了，也該摘了。」
「這群傢伙，也是真的找死。
「愚蠢啊。」
長孫皇后忍不住，也發出了幾聲感慨。
「觀音婢，你找朕，有什麼事情麼？」
李世民輕聲道。
「奧，沒什麼事情，陛下，我也是聽說了，有好一大批大臣來找陛下。
「所以就過來看看。」
長孫皇后搖搖頭，不過，話雖然是這麼說，長孫皇后又走到了李世民身側，手指輕輕掀開了案桌上的報紙。
「但，陛下，臣妾有個事情，也商討了一陣子了，想著問一問陛下的想法。」
長孫皇后把大炎周報，放在了頭版頭條。
「說！」李世民直接道。
「陛下，你看，這是雁雲城新區的住宅，已經修建的差不多了，上面說，過上兩三個月就要出售了。」
「臣妾想著，我們不如在這裡買上一套房子。」
「不知道陛下覺得如何？」
長孫皇后說話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底氣不足。
畢竟，再怎麼說，她是大唐的皇帝皇后，她是這個帝國的主人，然後，她竟然要去敵國，買敵國的房子。
說出去，怕是真的會引起不小的喧囂，如果泄露了，天下百姓怕是也會議論紛紛，朝廷威嚴，皇帝威嚴都會降的離譜！
但是，儘管這些結果長孫皇后都很明白，可這第一期住宅上面所介紹的各種功能，真的很誘人….
比如，獨立衛浴。
比如，全屋通電。
比如，到了冬天還有地暖，溫暖如春。
比如，那高度，她可以站在陽台上眺望遠方。
說不完，說不盡。
每一個賣點，都讓她心動不已，更別說，這些賣點現在全都匯聚在了一起。
長孫皇后小心翼翼的，望著李世民。
確實，這個選擇，對於李世民而言，是有些殘酷的。
李世民聽著她的話，雙眸猛地一凝，瞳孔驟然收縮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他死死盯著頭版頭條上，關於雁雲城新區的介紹。
他抿了下嘴唇。
有些乾裂。
他沒有說話，他一時間陷入了呆愣中，他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生氣？
憤怒？
直接站起來指責長孫皇后？
沒必要！
李世民知道，也很清楚，確實沒必要，因為，當他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也非常的想要一套。
試問誰不想要吶？
但，自己是皇帝啊！
自己可是大唐的皇帝！
然後，去買大炎的房子？
這消息萬一被人知道了，自己還有臉在這個世界上活著麼？自己還有臉當這個皇帝麼？
李世民心裡非常掙扎，目光游離中，也是非常的難以下決定。
長孫皇后似乎，也已經知道了李世民的心裡想法。
她感覺有戲，忍不住的輕輕吸了口氣，低聲道：「陛下，放心吧。「
「我可以讓長樂來操作這件事，絕對不會有人暴露的。」
「這些房子全都放在長樂身上，長樂買這些房子，總歸是很正常的吧。」
「誰會知道吶？到時候，萬一真的….有什麼意外。」
「咱們去了雁雲城，也好歹有個住處。」
長孫皇后蕁蕁引誘。
李世民深吸口氣。
他一手，拍在了大炎報紙上，然後，整個人都靠著了椅背，呼吸，有些急促，嘴唇，都有些哆嗦。
之前他還能忍住，可長孫皇后這一句話，讓他直接破防了。
沉默！
寂靜！
「這件事，你自己去處理吧。」
「不要給朕說，朕，也不知道。」
最終片刻後，李世民的聲音充斥著嘶啞，緩緩說道。
長孫皇后眼睛一亮，當下啥也不說了，直接轉身離去了。
李世民看著長孫皇后的背影，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自己，真的還配當大唐的皇帝麼？
這….這樣的決定！
嘶！
他陷入了懷疑。
好一陣子後，一聲嘆息從甘露殿傳了出來。
「不過是一個房子罷了。」
「朕擁有四海，還差這幾個房子麼？」
「它們，只是恰巧放在了雁雲城罷了。」
「等朕攻破雁雲城的時候，這些，自然還是朕的。」
李世民自我安慰，雖說這話，他現在都有些不信了。
.
….…….…….….
長安。
明德門下。
裴寂和蕭瑀他們，激動的渾身發抖。
頭顱，取了下來。
按照順序排列，各自領取了自己的那一份。
而像是松贊干布，瓦爾路，松贊日梭和松贊布設四個人的腦袋則是直接被丟到了路邊。
然後，被一群小孩子像是皮球一樣提遠了，再後來，有野狗沖了出來，叼著這四個頭骨，跑了。
裴寂看著懷裡的頭顱，老淚縱橫。
在場，所有人幾乎都是這樣的。
無數百姓在一側圍觀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