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內。閱讀

  李二等了一會兒，既沒有看到太上皇進來，也沒收到任何禁軍的稟報。

  於是乎，他就出來了。

  接著，就看到了如此詭異的一幕。

  太上皇就佇立在台階上，穩如泰山。

  房玄齡則在甘露殿門口的另一側，一會兒低頭看腳面，一會兒抬頭望天。

  禁軍們個個噤若寒蟬，又目不轉睛。

  作為魚，太悲涼了！

  千萬別失火啊！

  當場。

  李二就差點炸了。

  合著，太上皇你為難朕的臣子！

  而且，還是有從龍之功的臣子

  好好做你的太上皇，不好嗎？

  然而……

  李二在所有禁軍面前，不得不忍氣吞聲的道：「父皇，兒臣聽聞父皇來了，特意出來迎接。」

  李淵「嗯」了一聲，眼神兒既沒有落在甘露殿上，也沒有去看房玄齡，甚至是老二。

  他重重一嘆息，隱含了無限的落寞。

  剎那間。

  李二的臉冷的都能夠滴出水來了。

  這嘆息，給朕聽呢！

  李淵突然道：「我的好大孫兒今天告訴我，他說皇帝這個位置，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雞早。」

  吧嗒——

  下巴點了。

  所有人都聽見了。

  今日值班的禁軍都想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當車軲轆玩。

  這也太點背了吧？

  怎麼就趕上了！

  沒天理啊！

  房玄齡聽的眉頭一皺。

  李二則臉色陰沉。

  太上皇，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罵誰是狗？

  你又罵誰是雞？

  朕是狗，朕是雞，那也是你的種，你又是啥？

  呸呸呸！

  朕給氣糊塗了！

  只聽。

  李淵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道：「我的好大孫兒還說，皇帝是一個高危職業，多少人惦記著這屁股底下的龍椅。」

  李二：……

  你是來噁心朕的吧？

  「都給朕滾！」

  李二一揮手。

  禁軍如蒙大赦，心裡直呼陛下聖明。

  太上皇說的這些話，再聽下去禁軍就沒辦法活了。

  接著，所有禁軍從台階上，太上皇的身邊走過，一溜煙兒的跑沒影了。

  李淵還停下來，不再說話，給他們足夠的消失時間。

  然而……

  房玄齡就尷尬了。

  今日，太上皇很不對勁兒！

  尤其是剛才，一會兒狗，又一會兒雞。

  顯然，太上皇破罐子破摔，啥也不顧了。

  房某若是離開這裡，必須經過太上皇身側，他定然偷襲。

  此事，房某好為難啊。

  李二皺眉，瞅了房玄齡一眼，心裡卻以為房玄齡害怕太上皇威脅他這個皇帝的安全。

  李二心裡一熱，笑道：「無事，房喬你也去吧。」

  房玄齡躊躇未決，道：「這個……」

  李二催促道：「行了，朕戎馬一生，什麼場面沒見過？」

  這話，聽在李淵的耳中，意味很明顯。

  老二啊老二，你這是說，不怕我想刺殺於你？

  呵——

  皇家啊！

  冰冷啊！

  另一邊，房玄齡尷尬的咳嗽一聲，慢吞吞的挪過來，小心翼翼的靠近之後，先對李淵施禮道：「太上皇，臣這就告退了？」

  李二：……

  什麼鬼？

  房喬這麼對待太上皇，你想離開就離開，還用請示太上皇嗎？

  你！

  房玄齡！

  可是朕的臣子！

  李淵冷哼道：「房玄齡，身為中書省的中書令，行事也如此小心翼翼嗎？」

  房玄齡差點就吐槽了。

  還不是怕您老人家偷襲我？

  房某丟臉是小，陛下丟臉是大啊！

  太上皇打了房某這個陛下的從龍之臣，天下人怎麼看陛下啊？

  李淵傲然道：「房玄齡，你趕緊走吧，我會偷襲你？」

  「呵——」

  「侮辱誰呢？」

  「做夢！」

  嘶——

  李二直吸冷氣。

  懂了！

  原來如此！

  怪不得房喬這會兒還沒有，原來是……

  房玄齡拱拱手道：「陛下，太上皇，那臣就告退了！」

  說著，繼續從李李淵身邊往台階下走。

  尤其是經過太上皇身邊時，汗毛都要立起來了。

  最終，無驚無險的走過。

  房玄齡擦了一把汗，抬腳就快速離去。

  李二看著這一幕，眼睛都直了。

  這……

  房喬！

  你至於嗎？

  有朕在此，太上皇他恨極了朕，不能對朕動手，還敢打你……咳咳咳，打了以後，朕會好好補償於你的。

  這時。

  正在離去的房玄齡，突然間打了一個激靈。

  莫非……

  太上皇剛才沒偷襲房某，如今又後悔了？

  嘶——

  房某趕緊走，以後太上皇在的地方，躲遠點。

  ……

  甘露殿前。

  李二站在門口。

  李淵處於台階上。

  所以，李二這個兒子，看起來就高了李淵一頭。

  這……太刺激人了！

  並且，李二的腳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動不動。

  無形之中，似乎在向太上皇宣告，他才是這個天下的主人。

  李淵看著這個老二，恍若看到了老大，還有老三的影子。

  「哎——」

  猛然間，一聲嘆息。

  李淵乾脆轉個身，背對著李二，就這麼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

  李二傻眼了。

  這是玩的哪出？

  太上皇今天整個人身上，仿佛就寫了三個字——不對勁！

  李淵忽然開口，淡淡的道：「我的好大孫兒說，身為皇帝，想偷個懶，享樂，只怕會遺臭萬年，成為人人喊打的昏君。」

  「想做明君，卻要殆盡竭慮，又要提防有人造反，很難活的命長啊。」

  李二的面色陰沉的可怕。

  畢竟，太上皇這話聽來就是在咒他短命。

  然而，李淵還在繼續娓娓道來。

  「我的好大孫兒還說，他那個皇帝老子，為了留下一個明君之名，明明小氣吧啦的，可是每次被魏徵罵，還要強行笑臉相迎，心裡不憋屈嗎？」

  咔嚓——

  李二如遭電擊。

  這……是兒子的話嗎？

  魏徵每每罵朕，朕笑臉相迎的時候，有一種分裂成兩個人的錯覺。

  說的……都說到了朕的心坎里了！

  呸呸呸！

  這個不孝子，誰小氣吧啦了？

  朕乃大肚能容天下的明君！

  李淵又道：「他還說，誰當皇帝誰傻逼。」

  李二：……

  朕懷疑太上皇在罵人，但是卻沒有證據。

  「哼——」

  李二冷哼一聲，不甘示弱的道：「你當皇帝可比我早。」

  李淵明明坐著，卻明顯身子一晃，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老二……你不當人子啊！

  我的好大孫兒為人處事之風，有種不當人子的跡象，原來都是來自於你啊！

  父子二人一時無話。

  就在此時。

  李淵起身，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一邊念叨道：「他還說，李氏的江山，還是需要李氏來守。」

  聲音正漸漸遠去。

  驟然間。

  李二失神了。

  這話……兒子說出來無可厚非，但太上皇說出來，哪怕是在轉述……

  噗通——

  李二一溜小跑，下了台階，直接跪倒在地。

  「爹……」

  李二叫的不是父皇。

  自從李淵立國以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這種普通人家的稱謂。

  正在離去的李淵，微不可查的停頓了一下。

  但是，再去看時，好像並沒有，只不過是一種錯覺。

  良久以後。

  太上皇早已離開皇宮。

  但是，李二卻仍舊跪倒在地。

  沙沙沙——

  腳步聲傳來。

  李二抬頭一看，卻是長孫皇后。

  「陛下……」

  長孫皇后走過來，將他攙扶起來。

  若不是禁軍稟報於她，她也不會來甘露殿這裡。

  李二拍拍膝蓋，瓮里瓮氣的道：「朕剛才腳滑，摔了一跤。」

  這……誰走路摔跤，還雙膝跪地，只怕膝蓋都摔碎了。

  別人都哪裡跌倒哪裡爬起來，陛下這是哪裡跌倒了，哪裡跪一會兒？

  李二淡淡的道：「父皇剛才說，李氏的江山，還是需要李氏來守。」

  長孫皇后臉色動容，道：「恭喜陛下。」

  李二苦笑道：「父皇剛才說話，一直在自稱我，沒有用朕。朕自以為是錯覺，萬萬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能夠被父皇原諒。」

  長孫皇后緊緊握住他的手，一言不發，卻已經足夠了。

  李二又道：「那孩子……也不知那孩子怎麼勸的，父皇才會……」

  長孫皇后一驚。

  這麼大的隔閡，甚至是仇恨，就被那孩子輕描淡寫的化解了？

  此時此刻。

  一個人影快速奔來。

  李二抬頭一看，就知道這是影衛中人。

  而影衛中人如此驚慌，莫不是發生了什麼驚天大事？

  那人來到李二身前，直接跪拜在地，驚呼道：「陛下，萬年縣侯去了東宮！」

  轟隆——

  長孫皇后聞言搖搖欲墜。

  這孩子……要向太子的位置發出挑戰嗎？

  李二也是心底一沉。

  果然是驚天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