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知道，自家大郎在知道這個消息後，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在來這裡之前，她想過要不要把這個消息給說出來。
甚至，她還考慮過，要不要不請示尹煊，自己擅作主張，弄一出生米煮成熟飯的戲碼。
但…最終武珝沒做出這樣的選擇。
能來家裡吃年夜飯可不容易，武珝不想今年吃了，明年就吃不了，雖然…飯很好吃，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了。
讓武珝比較欣慰的。
還是尹煊開口說的那句，隨便怎樣的方式，只要能把這件事給捅出去就行。
那…
沒法讓李泰，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從極高的地方墜落下來，至少在現在，得讓他摔一個瓷實。
她一邊啃著豬蹄，一邊思考了起來。
等到年後。
新一期的雜誌，在上元節之後，如期刊發了出來。
頭條文章，是武珝親自寫的。
文章標題的名字也很簡單——「論經濟詐騙的多種方式」，簡單來說，就是把一些常見的騙術給羅列出來。
盜賊不常有，而騙子常有。
畢竟…盜賊的出現，讓人丟失了東西，那是非常明顯的。家裡丟了什麼珠寶首飾、路上被人搶了錢……不至於有人連這些都發現不了。
但騙子這種生物，和盜賊不同，他們搶錢的方式更加不起眼。
甚至還會有人被騙了，他還以為自己沒被騙。
別人拉著他，他還生氣，揮舞著錢鈔，高聲喊起來：「不要攔我，我要去送錢！」
尤其是因為騙術的詭變多樣，很多人對這個都很感興趣。
甚至…還有不識字、不怎麼識字的普通百姓，買下一本雜誌，讓讀書人念給他們聽，他們用他們的法子給記錄下來。
這是傳播的基礎。
武珝之所以寫下這麼一篇文章，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
因為他把大唐錢莊的事，也寫了進去。
魏王府上。
李泰捧著新一期的雜誌，翻開扉頁，武珝的文章印入眼帘，一看標題，他頓時就來了興致。
雖然他不覺得，像自己這樣的聰明人會被騙，但這些例子看看也是好的，遇著了也省得自己動腦。
他讀得悠閒。
一碗茶湯、配上幾塊茶點。
只是……當他翻開第三頁，一段文字闖入眼中。
「有些騙術是針對百姓，但同樣也有些騙術是專門針對商賈富翁的，就拿最近在大唐炙手可熱的大唐錢莊舉例……」
李泰一愣。
怎麼回事…拿自己錢莊舉例？
自己也沒聽說過自家錢莊被騙了的事。
武珝用最簡單的文字，把澄城的事給說了一遍，末了還不免感慨一句，這雖然是騙的魏王李泰的錢，這實際上騙得可是儲戶的錢。並希望大唐錢莊能夠好好整頓一下內部，不然到時候儲戶想要取錢，都沒錢可取。
武珝的文章，寫得很長，占了近十頁的篇幅，但…這麼長的篇幅里，只有這一段文字才是重點。
而在重點之中，「不然到時候儲戶想要取錢，都沒錢可取」，就更是重中之重。
李泰臉色一青，重重砸了一下桌子：「污衊！」
「這就是污衊！」
「我大唐錢莊何曾發生過這樣的事！」
他氣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一手拿著茶點、一手拿著雜誌站了起來，腦子裡想的是把雜誌給丟出去，但手一抖，卻把茶點給扔了出去。
李泰看著在門框上癱成一團泥的茶點，又重新把雜誌給砸到了地上。
這麼一折騰，他倒是清醒了不少。
武珝雖然厭惡自己，正陽公也談不上喜歡自己，但…毋庸置疑，這兩人是從來不會拿公信力開玩笑的。
尹煊在雜誌上有多用心？
可以說，雜誌是和錢莊差不多同等的地位。
他會容許武珝在雜誌上信口開河？
只是這樣……李泰腦海里，誕生出來一個讓他覺得有些荒謬的念頭。
自家錢莊的問題，自己竟然是從敵對家的嘴裡聽說來的？
他沉思了片刻，把自己派遣去負責大唐錢莊的人喊了回來，待那人過來的時候，書房裡一切都已被收拾好。
大唐錢莊的負責人忐忑地走進來，他不知道突然被召來是什麼原因，但他清楚這不是什麼好事。
來通報消息的那人，可是同他說了，魏王殿下在喚他來之前，可是大發雷霆了一波。
「屬下見過殿下。」他深吸了口氣，微笑著問候了起來。
李泰面色冷冰冰的，他指向手旁、有些破損的雜誌，開口問道：「這最新一期的雜誌看了嗎？」
負責人搖頭：「屬下正進行清點，還未來得及看。」
李泰冷笑一聲，念了兩個字：「清點？」
負責人打了個哆嗦，自己兢兢業業的工作，難道這也觸犯了殿下的霉頭？
「那我便和你說一說，這雜誌上寫了什麼。」李泰吐了口氣，輕聲說道，「上面寫著，在渭南澄城，有人騙了我大唐錢莊的錢。」
「在夥同錢莊的員工，騙取貸款之後，便銷聲匿跡。」
負責人瞪圓了眼，一時間竟顧不上禮法，驚呼了起來：「不可能！」
「不可能？」李泰冷眼瞄了他一眼，又低頭看向雜誌，「是因為什麼，你才會這麼說？」
「因為你確定了澄城沒發生這件事？」
「還是說…你確定了雜誌滿口謊言？」
負責人啞然失聲。
他不敢做出這兩個承諾中的任意一個。
「呵。」李泰皮笑肉不笑了一聲，「本王也希望這是雜誌滿口謊言，但…他們說得這麼言之灼灼，即便反擊，也需拿出證據來。」
「去吧，去澄城調查一下。」
「本王希望，本王的希望能夠成真。」
負責人哆哆嗦嗦，大寒天裡，冷汗落了下來，他點頭應下，退出書房，飛快回到大唐錢莊，布置了起來。
雜誌的傳播速度，沒有李泰派人去調查的速度快。
澄城是個小城，要調查的信息不多。
地頭蛇也不是士族，瞞不住太多的事。
很快，這件事就得出了結果。
得出一個讓負責人心如死灰的結果。
雜誌上的消息是真的。
他們真的從對家的嘴裡，後知後覺，聽到了自己的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