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傢夥…
本以為這個人是過來道謝的,結果…看這個架勢,是過來挖牆腳的啊。
什麼狗屁去波斯指點聯賽,分明就是邀請自家正陽公去波斯,成為一個波斯人。
他們相信、也確定正陽公不會答應。
可…
憑什麼?
區區波斯,才剛剛從亡國滅種的災難里掙脫出來,他們有什麼資格說出這樣的話。
這是挑釁、是蔑視,是把不把大唐的尊嚴放在眼裡。
屋子裡的氛圍陡然間沉重起來,不止是拍桌的那人,陸陸續續,也有許多人都站了起來,他們沒說話,都只是向庫普索長老投去了嚴肅的目光。
氣氛是壓抑、安靜的。
這些人沒吐出來哪怕一個字,可庫普索長老已然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伊嗣俟三世還茫然著,他盯著不遠處一張桌子上的吃食,那香氣和色澤,引誘著他,讓他眼珠子都快貼了上去。
他一點都沒注意到這詭譎的氣氛。
壓力來到了他們這邊。
庫普索長老硬著頭皮,沒有悔改自己開口說出來的話,還固執地介紹了下去:「波斯蹴鞠是需要您的。」
「只要您開口,波斯的一切都將歸於您的榮光之下。」
如果不是這段時日親眼所見,波斯和大唐的差別,真的是實在太大了,他是真想把那一句「大唐能給您的,我們同樣會給您,大唐不能給您的,我們也會給您。」給說出來。
只是…
這種話實在說不出口,畢竟波斯有的、大唐也有,波斯沒有的,大唐也有。
這一句話,把他的野心昭之更為明顯。
「呵,還真是大膽。」一個人忍不住譏笑起來。
「外邦蠻夷,果真是狼心狗肺之徒。」另外一個人接著開口罵道,刁鑽刻薄,一絲情面都不留。
尹煊輕輕一點桌子,笑了起來:「你知道麼?」
「我剛才還在心裡誇你,是一個聰明人,怎麼現在竟然說出來了一個笨蛋才會說出來的話。」
庫普索長老抿了抿嘴。
這話里的潛台詞,就是拒絕了自己,對這個結果他並不會感到驚訝,只是…還是有一些小小的失望。
波斯真的很需要一個如尹煊這般的人物。
周圍的食客發出毫不留情的譏諷之聲,唐人向來是客客氣氣的,但…那只是對朋友,像這種覬覦自己家中最珍貴寶物的人,那可算不上朋友。
「正陽公既然無意,那我就不厚著臉皮繼續叨擾下去。」庫普索長老深吸了口氣,勉強一笑,臉皮厚得很,好像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我和國王陛下早就聽說食肆的美食,是天底下最好的……」
尹煊一揮手,打斷他的話:「是什麼給了你錯覺。」
庫普索長老一愣。
「你既然說出那樣的話來了,你憑什麼覺得你還能在我這食肆里吃上一頓飯?」尹煊歪著腦袋看著庫普索長老,淡然地開了口。
「就不說你那幾句話在我看來有多傲慢。」
「你也不瞧瞧現在食肆里其他客人的模樣?」
庫普索長老僵硬地轉過頭,看向那些還沒坐下去,依舊虎視眈眈看著他的那群食客們。看到那如刀一樣的眼神,那銳利的、仿佛要刺穿他的心臟、撕碎他的肉體的眼神。
他清楚,自己的行為可能會觸怒大唐人。
但他沒料到,唐人的尊嚴竟會如此的強硬。
「走吧。」尹煊一擺手,朝屋子裡一擺手,見他們兩人還不動腳步,加重了些語氣,「不止是食肆,也是大唐。」
庫普索長老苦笑著點了點頭,心裡嘆了口氣。
現在他不止是羨慕大唐有正陽公了,更是羨慕大唐有這樣的一群百姓。
如果是波斯…
那群百姓們,可不會對一個高高在上的貴族,有如此之深厚的敬仰之情,更不要說只是開口勸他離開,就會受到如此濃厚的仇視。
當然…這可能不是百姓的問題,而是他們自身的問題。
伊嗣俟三世不太理解長老為什麼要拉走自己,他不滿地抬起頭,看向他:「還沒有吃飯呢。」
「快走!」庫普索長老現在恨不得把自家陛下的舌頭給割了,一點眼力都沒的嗎?現在可不是吃飯不吃飯的問題。
再不走,怕就是要挨打了。
伊嗣俟三世目光終於是從那一桌美食上掙扎了出來,他難以想像,自己只不過是分了個神,怎麼…突然氣氛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些眼神、這種氛圍,他熟啊!
自己平時在波斯國內的時候,要是作個死、或者有什麼無理取鬧的要求,那群大臣們總是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當然…沒這麼直白,要隱晦一些,可含義總是大差不差的。
他們下意識地就認為這是自己的問題。
可轉念一想,他就想到,自己剛才不過是盯著美食在看,這算什麼問題——在平康坊的時候,他也盯著那些美人在看,那些大的青樓,雖然總是會讓自己生不起來氣的態度勸退自己,可也不會攔著自己在門口盯著裡面的人。
大唐沒那么小氣。
又一看到庫普索長老臉上慌亂的神色,他心中有了恍然,這次搞出事的不是自己,而是這個一向成熟穩重的大臣。
他想裝腔作勢,拿捏出一名國王該有的氣勢,向這些人賠個禮、道個歉,讓他們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要弄得這麼僵硬。
好歹在這吃一頓飯!
這些吃食,各個看起來都極其美味的樣子。
但…面子的話還沒說出來,庫普索長老就拽著伊嗣俟三世匆匆離開,剛走到門口,一個容貌溫和,手上有著厚重繭子的讀書人攔住了庫普索長老的去路。
他拱了拱手,輕輕一笑:「若我有生之年,見波斯敢有不臣之心。」
「必當奏請聖上,平了你波斯!」
「昨日薛郎如何鎮得波斯,他日我便如何平了爾蠻邦!」
庫普索長老打了個哆嗦,不加掩飾的殺意,並非是他這個老年人能夠承受得住的。
踉蹌出門,神色慌張,差點就撞上了門扉。
門旁的人抬手一撥,把庫普索長老撥向他處,人可以有事,但門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