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朱雀門前就簇擁來了一群學子。
他們吵吵鬧鬧，有興奮、有緊張、還有人臉色黑沉沉的，甚至…有人打扮得花里胡哨的，頭上插了三朵大紅花。
不過…這在大唐，屬於是正常的審美。
不少人都朝著那位，頭戴三花、神高氣昂公雞似的中年男人，投過去了極為羨慕的神色。
他們懊惱。
怎麼自己就沒想到打扮打扮呢？
宦官們擰著眉頭走來，他們好久沒在朱雀門前看到這麼沒規矩的隊列了——程咬金不算，程咬金在宦官們眼裡，就跟正陽公家的滾滾沒什麼區別，反正不是、也不能是人。
他們指手畫腳，把這群未來他們可能要巴結的人，就和木偶一樣的提線擺弄著。
當然…
對李治和尹露露，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態度了。
畢恭畢敬、哈腰點頭。
恨不得把自己化身成地板，讓這兩位踩在自己身上，青石板太硬，容易硌傷他們的腳。
列隊完。
宦官又訓斥了幾句，說了些待會他們進入皇城後，要注意的事項。
等著宮裡一道鐘聲響起，便領著他們走了進去。
雖然…宦官又警醒過，讓這群學子們管好自己的雙眼，可入的畢竟是皇城，對大多數人來，即便入了朝堂，也不可能隨隨便便進來的地方。
他們很好奇！
低垂著頭，偷偷摸摸地打量著。
這一切都被宦官們看在了眼裡，但他們也沒去阻攔，看吧，反正他們管不住這些人的眼，得罪狠了，萬一以後成大人物報復回來了呢？
只要別那麼離譜，動作沒那麼大，他們都能容忍。
大興殿外。
宦官揮手讓他們候著，自己先進去稟告，不多一會，才從裡面走出來，揮著手，讓他們進去。
殿內燈光璀璨。
和大多數讀書人設想的不同，他們原本以為，所謂的殿試，只是陛下考校他們，可沒想到…朝堂上的那些官員竟然都在。
他們緊張起來。
日後在朝廷上的發展如何，可就全看今天的發揮了。
要是發揮的好，被陛下、乃至於被貴人相中，都可以說是平步青雲。
可要是發揮的不好…那未來多半可就沒了指望。
尤其是那些官員們，還用著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們，這讓他們心頭的壓力又重了好幾分。
李世民看著他們，微微一笑：「爾等皆是我大唐棟樑，大唐之未來，便要仰仗諸位。」
一來，陛下就給他們戴了頂高帽。
這讓不少人喜形於色，暗自點頭。
「不過…朕對你們了解甚少，便想出了殿試，稍微詢問幾句，也好…把諸位安置到能發揮出諸位能力的位置上。」
李世民簡單解釋了幾句，也緩解了不少人心裡的緊張。
他一揮手。
宦官唱名：「秀才科狀元，崔弘！崔玄伯！」
那個崔家的中年男人應了一聲，站出來，道一句：「臣在。」
李世民考校了他一些問題。
出身崔家，年歲不小，又拿了狀元，自然不是一個廢物，他的表現比在場大多數人想像中的還要好上不少。
侃侃而談，有條理、有章法。
尹露露不服氣，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和這個叫崔弘的人，還是有一些差距。
李世民面無表情，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揮手讓他退下，沒立即決定這個人應該坐什麼官位。
崔家人的身份，顯得敏感了一些。
而且李世民對這個人也不甚喜歡，是很有學問，可在他的眼裡，李世民看不到什麼理想、抱負一類的東西。
他的眼裡沒有大唐，只有崔家。
宦官又唱名：「秀才科榜眼，尹露露。」
尹露露站了出來，道一聲：「臣在。」
李世民看向她，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對這個機靈古怪的小姑娘，他是一直都很喜歡的，尤其是和李治的關係，已經讓他把尹露露視為自己的兒媳婦了。
問了幾個問題。
尹露露不卑不亢，把自己的思路給清晰地吐了出來。
李世民有些驚喜。
朝堂上不少官員都有些側目——尹露露拿了榜眼，他們並沒覺得太驚訝，畢竟是那位正陽公的妹妹。
正陽公稍微指點幾下，甚至…私底下偷偷為尹露露做幾篇文章，讓尹露露背下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
李世民從一開始的寒暄、所提的問題，是漸漸加了難度和深度的，尹露露依舊能言之有物，有條有理。
甚至…有一些，便是如今朝堂上遇見的難題，尹露露都能給出一些意見——雖然這些意見，朝堂上多討論過，都是些廢案。
可至少都達到了朝堂的水準。
這…正陽公的妹妹，尹露露，還真是有幾分真材實料的？
幾個問題問完。
李世民臉上笑意更濃，只是心裡不由嘆了口氣，他想要的臣子莫不就是尹露露這樣的，有想法、有能力、有朝氣。
至少，他能看出來，尹露露不像前一個崔弘似的，心裡沒有裝著什麼世家、什麼門閥，而是裝著大唐、裝著百姓的。
只是可惜…是個姑娘了。
要是個男子就好了。
李世民沉思片刻，他一抬眼，開口道：「尹家娘子，朕欲封你為尚宮，如何？」
女子為官，不算此時此刻才有的特例。
早在周天子時，便有女官，秦漢、晉隋也越發完善，這尚宮便是女官中的一個職位，算是當今大唐，女子為官的最高品級了。
雖然尚宮高居五品，司掌後宮之事，管轄後宮封賞、文簿等事。
但說白了…尚宮也不過就是一個高級宮女罷了。
尹露露回答得乾脆：「陛下，臣不願為女官。」
李世民一挑眉毛。
「臣自付能力不在男子之下，更是秀才榜眼。」尹露露接著說了下去，「哪怕為一方縣令，也遠比女官要好。」
李世民都還沒開口。
一名紅袍官員就站了出來，拱手道：「陛下，萬萬不可！」
「女子為官，不曾有過，不可開此先例。」
李世民眉頭微微皺起。
尹露露抬眼望去，開口問道：「敢問閣下何人？」
那紅袍官員身子一僵，硬著頭皮回道：「某為伺部郎中韋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