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宅院裡。
幾個小姑娘正堆著雪人，滾滾不干人事，雖然它本來就不是個人，小姑娘們好不容易堆起來一個雪球，滾滾一記豬突猛進，就把雪球給撞碎。
滾滾豬叫著哼唧幾下，相當得意。
然後…就被幾個小姑娘追著打，知道雪球扔他沒用，一個個都上手操著竹子，瘋跑來瘋跑去。
尹煊一邊看著熱鬧，一邊聽著周小三的介紹。
說到李佑的時候，他挑了挑眉毛。
說到陰弘智的時候，他臉色微微一變。
等到杜行敏、房遺愛、乃至於高陽公主時，尹煊詫異地看了過去。
涉及人數之廣、遍布地區之密，遠超出他的想像。
只是…
涉及這麼多人、這麼多地區，結果起頭最大的人物，竟然會是區區一個皇子、一個齊州都督，甚至都不在長安城裡。
周小三嘆了口氣：「大郎也意識到了吧，我查出來的這些東西，怕就是他們想要我查出來的。」
把這東西丟給刑部的那群…
哦，不行，刑部的那群瓜娃子說不定就真的信了。
把這東西丟給滾滾，滾滾都不信這是真的。
一個齊州都督放任齊州作亂，軍械流通，那姑且還能理解，可…一個齊州都督的手能伸這麼遠，天南海北的都有？
「只能等年後，我看看再能不能查出來一些……」
尹煊擺擺手，打斷他的話：「這些東西，刑部里只你一人知道？」
周小三一愣，搖了搖頭。
這麼大的案子，他一個人肯定是查不過來的，雖然尹煊說過，鳳巢那邊的人隨便用，可周小三也做不出來，把所有事都交給鳳巢來做的事。
他不是傻子。
這麼幹，既得罪了武珝，還要得罪李世民，還會在自家大郎面前落一個不知輕重的印象。
兵部、刑部乃至於都官他都用了。
尹煊嘆了口氣：「那這樁案子，怕差不多就這樣了。」
周小三沒反應過來，不知道為何自家大郎會做出這樣的定論。
「大郎何出此言？」周小三微微皺起眉頭，「我定能調查出真正的罪魁禍首。」
尹煊搖搖頭：「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但他們不一定會給你這個機會。」
「年後…」
「這個齊王李佑，怕就要起兵造反了。」
啊？
周小三瞪圓了眼，一臉驚愕。
造反？
不是吧，前幾年李承乾才剛造過反，現在再來一個親愛的兒子造反，這…這是把陛下往死里逼啊。
「鳳巢打探來的消息？」周小三吞了一口口水。
尹煊沒搖頭，也沒點頭，只是輕聲說道：「既然牽扯到了李佑，那他們差不多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
歷史上，李佑是真的叛過的。
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李佑是罪魁禍首。
那差不多就是，趁著刑部收集到這些證據的時候，李佑起兵反叛，兵部以雷霆之勢，擊敗李佑，順便找個藉口，戰場上誤傷炸死了這位王爺。
再配合上刑部找的這些證據。
好的，案子破了，罪魁禍首死了，甚至…不聽話的，都會特別巧合的死了，只留下那些聽話、背鍋的。
周小三面色沉重起來：「那這樣的話，豈不就是讓他們逃了。」
尹煊點了點頭：「假如…不知道李佑準備叛亂的話，那的確是讓他們逃了。」
「可現在…我們不是知道了嗎？」
說著，尹煊頓了一下。
「這就要辛苦你了，年後去一趟齊州，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周小三一挑眉毛：「這樣不會引起他們懷疑麼？」
尹煊彎腰，拾取一片腳旁的雪塊，砸在了周小三的臉上：「傻了？腦子凍壞了？他們怎麼知道你知道李佑可能叛亂？」
「如果我猜測是真的。」
「他們巴不得你去齊州，巴不得你調查出李佑叛亂的事，巴不得你把這件事傳回朝廷。」
「你只是個刑部侍郎，你和兵部一點關係都沒。」
「懂了麼？」
周小三恍然大悟，他最近有些心神不寧，又鑽了牛角尖，一時半會沒能反應過來。
可這…不就是一個誤解之局？
「要是有機會，你把李佑給救下來。」尹煊沉默了一小會，吐了口氣，「不出意料，這件事可能沒那個李佑參與進來。」
周小三又疑惑了起來：「他既然沒參與進來，為何會叛亂？」
「因為他想。」尹煊一口咬定。
周小三啞然失言。
這算是一個什麼樣的回答。
「若是有機會，把李佑給救下來，不然的話…這次就只能先讓他們僥倖逃了一命了。」
不過自家大郎從來都沒做過錯誤的抉擇，周小三應了下來，這個消息他沒傳給刑部，不說刑部里有人私通消息給關隴世家。
就是大郎猜測這麼一個說法，也只能說服自己、或者還有同福學社的一部分人，可大部分人都是說服不了的。
他去找了幾個鳳巢的遊俠兒。
等到年後，便帶著他們去了齊州。
李佑是真的有反叛的念頭，他一向自命不凡，庶子裡如他這般被寵愛的，只有這麼一個，再加上他舅舅陰弘智的忽悠，讓他有了一般庶子不應有的念頭。
皇位那東西，嫡子爭得，自己難道就爭不得？
他向來猖狂。
周小三過去調查，李佑手腳本就不怎麼幹淨，再加上陰家那邊偷偷摸摸做的手腳，故意讓周小三調查得更加順利一些。
還真的讓他查出了一些東西。
一封奏章發往長安。
李世民看了，沉默起來，周小三書文二百六十一個字，字字如刀、字字如火，字字讓他不敢相信。
上天的報應？
自己篡位登基，便也讓自己的餘生里，自己的這些兒子們，一個接著一個的篡位？
一個是最寵愛的太子、現在又來一個最寵愛的庶子。
不過…李世民沒準備第一時間就起兵征伐，他還抱有最後一絲幻想，在經過半夜的掙扎之後，寫了一封書信，寄往齊州，寄給權萬紀。
權萬紀曾經是李恪身邊的長吏，為人正直，學了幾分魏徵的精髓。
現在李恪去踢球了，為人也越來越有模有樣。
李世民就把權萬紀調遣至了李佑身邊，希望權萬紀能好好管教一下自己這個兒子。
想來…
權萬紀是有膽子去勸一勸李佑…自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