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慌慌張張,開口道:「方才有一伙人,自稱是朝廷及正陽公麾下,喊門放行,屬下察覺有異,郎君且又吩咐過,便立馬來匯報了。」
孟安生本來還掛著一絲睡意,聽著這話,立馬徹底驚醒過來,身後湧出來一股冷汗。
「從哪個方向?」孟安生緊張地問道。
士卒有些不明所以,詫異地看了一眼這位孟家家主,老老實實回道:「是從城西方向。」
城西!
完了!
孟安生心裡咯噔一下。
自家那個製作假鈔工坊,就是在城西方向!
何日那一群人,怎麼會這麼晚從城西過來,難道他們已經查到那裡了?可憑什麼…這幾日他們小心翼翼,都沒送物資過去。
也沒有同那邊的人聯繫。
怎麼就能查到的?
「他們入城了麼?」孟安生眯起眼,眼神危險了起來。
士卒搖了搖頭:「還未,方將軍把他們攔在了城外。」
孟安生鬆了口氣,點了點頭:「我知曉了,此事倒是難得你有這個心,待會去……」
他的話還沒說完。
門外忽然一陣騷動,幾聲急促的槍響,又乍然停息,伴隨著的是幾聲慘叫。
孟安生哆嗦了一下。
沒有人敢在他們家門口動粗,可現在有了例外,何日那一群人是沒這個忌諱的,那人雖只是個縣尉,可以他的身份,尋常縣子、縣男,怕都不會被他放在眼裡。
更何況是自己一個區區孟家。
「不是說已經攔在城外了嗎?」孟安生惡狠狠地朝著士卒看了過去。
士卒無措,茫然回頭:「確實是攔在了城外…方將軍也無放那幾人進城的意思。」
孟安生咬了咬牙,並沒繼續辱罵下去。
也是…建寧這麼一個小城,又怎麼可能能攔得住正陽公手下的那一群人。
他連忙站了起來,朝著身旁的人吩咐了一句:「去,讓幾房的人都清醒點,備好武器,把來犯的人給殺了。」
小廝慌慌張張退了下去。
孟安生往屋子裡跑去,從抽屜里摸出一把槍——可想了想,他把槍重新塞了回去,拿起了一把刀。
他用槍還不到一年,槍械這種東西好得,可子彈難得。
就是他,每周也不過才能用二十多發子彈,槍法怎麼可能比得過鳳巢那群…聽聞是把子彈當流水用的傢伙們。
而刀,他從三歲開始學,用到現在,已經有三十多年了。
在這種生死關頭、在這種緊要時刻,哪怕槍械的威力要遠勝過刀,但他還是選擇信任自己手裡的這把刀。
他剛剛拿起刀。
門口就傳來了一道輕促的笑聲:「這裡就是孟家家主所在的屋子麼?」
孟安生猛地回頭。
何日從門外走了進來,身後的遊俠兒提著他孟家的一位後輩,進屋了後,就隨意地丟在了桌子旁。
「你便是孟家的家主,孟平?」何日轉過頭,玩味地看著孟安生。平是孟安生的名,直呼人名,不亞於罵人。
孟安生深吸了口氣,拔刀出鞘,順手把刀鞘一丟:「你就是何日?」
「孟家好大的膽子,竟敢這麼囂張地印刷假鈔。」何日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很是放鬆的模樣。
孟安生依舊握著刀,緊張得很:「你也很大膽子,敢闖入我孟家裡來。」
何日歪了歪頭:「你覺得…你手下的那些人,就能吃下我們了?」
孟安生深吸了口氣:「我不得不承認,你們受正陽公操練,的確是以一當十的精銳,可孟家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就能被你們揉捏的東西。」
「你們犯下了最大的錯誤。」
「我孟家……」
他的話還沒說完。
何日身後的遊俠兒,就面無表情地打斷他的話,開口說道:「豢養門客二十七人,打手或者用私兵更好,共有三百一十八人。」
孟安生瞪圓了眼,驚愕地看著遊俠兒,口中喃喃:「怎麼可能…」
他心中生起一股惡寒。
這群遊俠兒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才幾天時間,不僅把他們印刷假鈔的地點打探出來了,竟然連他們的家底都摸清了?
何日冷笑了一聲:「三百人,好大的野心。」
三百人不多。
可在這小小的建寧城中,就是極其龐大的一股力量了,哪怕是這一城的駐軍,都沒到三百這個數目。
屋子裡響起了喊殺聲,響起了槍聲,偶爾幾聲手榴彈的轟鳴。
若是平原作戰,這十個人勝不過這三百持刀劍的死士,但這裡不是平原,而是巷道,是有掩體的狹隘地形。
對槍械來說,這算是優勢地形。
門外槍聲響了半個多小時,屋子裡也沉默了半個多小時。
不多一會,一名遊俠兒走了進來,朝著孟安生啐了一口:「何兄,外面的人都解決了,不得不說,這個孟家真有些本事,一個個都不怕死的。」
死士是最可怕的隊伍。
但在火力碾壓下,即便有不怕死的心,也無濟於事。
何日朝著孟安生笑了笑:「你看,這不是個錯誤。」
孟安生一聲不吭,依舊握著刀。
「放下武器吧。」何日臉色冷淡下來,擺了擺手,「至少你還能多活一段時間,興許是一個月,興許還能等到秋後。」
孟安生沉默著,黑夜中燭火撲朔閃爍著。
五天之後。
兩封信函寄到了長安城,一封交往朝廷,一封交往尹煊手裡。
武珝提著信找來。
「大郎,事都處理好了,就是…」武珝皺著眉頭。
尹煊接過信,但沒立即看:「怎麼了?」
「他們辦得似乎有些過火了。」武珝嘆了口氣,「沒有去驛站報到。」
尹煊點了點頭,但沒放在心上。
只是沒去報到罷了,能順利破案,這點小任性是在可容許的範圍里的。
「然後……」
尹煊挑了挑眉毛,這還有然後的?
武珝接著說道:「他們劫持了建寧城的守軍,搶了虎符,趁著夜色闖入一個縣子的宅邸,殺了三百多家丁,把這個縣子給抓了。」
這……
不至於讓尹煊覺得心驚肉跳,但還是詫異的很。
就像武珝說的那樣,這些事的確是有些過火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事竟讓他有了一些既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