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巨並沒有得到衙門的懲罰。
反而是被奉為了「孝子」，成為了一個楷模，一個榜樣。
雖然，郭巨的存在並非是完全正面。
關於他的爭議很大。
像是孔穎達，便是不推崇郭巨這種事的人，不過在李世民心裡，雖然手段極端了一些，但也不能說不孝。
李泰說出如此的話，李世民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就是郭巨。
他看向自己這個兒子的眼神，就變得更溫柔了一些。
但… ✼
即便內心裡也有了些動搖，李世民依舊沒有改變自己的主意，太子儲位的事不急於一時，他覺得自己需要漫長的時間去看清自己兒子的面目。
況且…
他隱約捉著了一些蹤跡，一些…在自己兒子李承乾當年謀反之事中，自己兒子李泰存在的蹤跡。
這讓他很不放心。
對尹煊他都尚且有疑慮，更何況是他的這些孩子，不弄清楚這些事，李世民也不會立馬就定下主意。
李世民只是點了點頭，神情倒是更嚴肅起來：「朕知道了。」
「且退下吧。」
李泰一頓，不清楚自己父皇這一句「知道了」是什麼意思，是認同了自己，還是說自己的話術失敗了……
他還想再趁勢多問一句。
李世民揮了揮手，李泰神情一黯，悄然退下去，雖然沒說多少內容，可外面的天色都開始漸漸亮了起來，昏沉沉的天的盡頭，開始有一道光芒誕生了出來。
天快要亮了。
朝會就要開始了。
李泰沒有回去，只是回到馬車上重新換了身朝服，他一早就做好了準備。
但今天並不是個好天氣，天色看起來就要驟亮起來，但太陽像是被陰雲硬生生壓了回去，灰濛濛的，還飄起了小雨。
李世民熬了一晚上，臉上不見絲毫倦怠之色。
可他並沒在朝堂上提及李泰的話，只是平淡地處理著大唐疆域內的這些事。
懷貞坊，同福食肆里。
同樣是一夜沒睡的武珝，拖著疲憊的身子過來吃飯，她吃得向來簡單，兩根油條、一碗雞湯麵，上面臥著一個雞蛋。
「大郎，益州、廣府那邊的事都已經處理好了。」武珝吃了幾口，填飽了肚子之後，才朝著尹煊開口，匯報最新的情況。
「現在外邦商賈基本上已經退出了當地的市場，只剩下一些小打小鬧的，不過按照他們幾個地方的商會運營情況來看，那些小打小鬧的也撐不了多久。」
說著，武珝停下來，又吃了兩口面，接著說了下去。
「紙鈔的事，也在那幾個地方開始有序的推廣起來。」
「不過…」
尹煊疑問地嗯了一聲。
「假鈔的問題有些嚴重。」武珝臉色嚴肅起來，「畢竟不是在長安，有些地頭蛇不知道您的手段。」
「現在那幾地流傳的紙鈔，有將近兩成都是假鈔。」
尹煊一挑眉：「這麼多的？」
兩成是一個讓人心驚肉跳的數字。
哪怕是大唐當年假幣橫行的時候，也不過才堪堪這個份額罷了。
現有財富突然多了兩成出來……也就是現在大唐的經濟還不夠繁榮，不然這種程度就已經引發了大雪崩了。
武珝嘆了口氣：「雖然完全仿造紙鈔很難，可他們不用做到那麼精細的程度，只要有個八九分像，糊弄過一般商賈、百姓便可。」
「廣府、句州倒還好些。」
「畢竟一個是薛禮那小子待的地方，另外一個乾乾淨淨，還沒世家門閥插手。」
「可益州……囂張的很。」
「不少鳳巢旗下的商會，都收到了不少假鈔。」
益州雖然號稱「天府之國」，也是稅收重地，可實際上在尹煊對益州進行開發之前，益州並非是什麼好地方。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並不是一句空話。
高士廉當年任益州大都督府長吏時，給朝廷的公文上，是如此描繪益州的「蜀土俗薄，畏鬼而惡疾，父母病有危殆者，多不親扶侍，杖頭掛食，遙以哺之。」
簡單來說，四個字——法外之地。
也就是尹煊開始開發益州之後，這個地方才真正地開始像它的稱謂那樣，開始向著「天府之國」的方向發展去。
但根性如此，不是一時半會能改掉的。
尹煊嗤笑一聲：「膽子挺大，查清楚是哪些人動的手麼？」
「威州謝、建寧孟這些。」武珝吐出幾個名字。
這些和關中幾家、五門七望相比，都算不上是什麼豪門望族，可他們在益州，就是高高在上的地頭蛇。
「膽子挺大的。」尹煊嗤笑一聲，狠狠咬了一口包子。
武珝眼裡泛著光，熱切起來：「大郎，那我們該怎麼辦，動手把他們給做了？」
「我已經調查清楚了，他們手裡倒是有一些稱得上是兵力的東西，不過威脅不大，隨便調遣一百遊俠兒過去，就能殺得乾乾淨淨。」
如此殺氣凜然的話，一點都不像是從武珝這麼一個長得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嘴裡吐出來的。
尹煊搖了搖頭：「沒必要自己動手。」
「你把這事通報給朝廷，最好是讓周小三來做。」
武珝撇了撇嘴，對尹煊的話她不覺得意外，就是有些失望——這麼大發威風的事，她是多想自己上手去做。
「大郎是想怎麼處置那些人，是留他們一命，還是……」武珝頓了一下，拋出一個問題。
世家門閥，根深蒂固，不是那麼好處理的。
到現在為止，尹煊也只是抓住一個機會，砍了五門七望中的兩個罷了。
「他們動了不該動的東西。」尹煊沒正面回答，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
武珝懂了，她點了點頭。
等吃完早飯，她便去同朝廷那邊交流起來。
等到下午。
李世民召來周小三，手裡翻著一份奏章，眉頭緊皺起來：「益州之地，假鈔肆虐，周卿如何看待？」
周小三閉嘴，沒有說話。他擅長推理斷案，這種經濟上的話題，他插不上嘴。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眼神里並沒有不滿。
要是周小三自作聰明，回答這個問題，要是回答好了，李世民能高看他一眼，可要是沒回答好，那他在李世民心裡的地位可就要降低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