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知道尹煊的確不是會做出來諂媚的那種事。
事實也的確是像尹煊說的那樣，這個正陽公就是為了賺錢才搞出來的菜品，這是他一如往常的性子。
話雖然難聽了點。
可他們一點都不會覺得生氣。
這道菜擺在這，別說是區區一千五百貫，就是更多一些…嗯…還是不要更多了，這個價錢已經很昂貴了。
雖然他們還沒吃，但他們一眼就認定，這道菜絕對值這個價錢。
把整個大唐的疆域擺在餐盤上，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做到，也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這麼去做的。
作為導致了大唐有如此局面的大功臣，尹煊是最有資格的那一批人之一。
「這道菜你是準備加在年夜飯里進行售賣？」李淵搓了搓手，開口問道。
尹煊點頭。
李淵舔了舔嘴唇，眼神很是期待：「那正陽你是準備賣多少錢？既然是年夜飯，圖個喜氣，不如便宜一些？」
尹煊表示贊同，這讓李淵面色一喜。
「我打算賣兩千八百八十八貫，但具體是怎麼一回事，離過年還有一段時日，不著急這麼快就下定論。」
這一番話，讓李淵一愣。
兩千八百八十八貫？
自己耳朵沒出問題吧…怎麼都同意自己要賣得便宜一些了，價格不減反增？
魏徵也是舉著筷子一愣，他也疑惑。
「你們是不是傻？」尹煊翻了個白眼，有些無奈，「難道年夜飯就給你們一道菜嗎？菜再好，你們一家子就指望這一道菜過年？」
原來如此！
他們恍然大悟。
那這樣的話……特級年夜飯，難道是所有的菜式都是特級菜單的菜品？可是…他們想了一圈，好像特級菜單上的菜，也撐不起一席年夜飯。
菜品太少了。
「店家難道還有其他的特級菜品？」魏徵好奇地問道。
如果真是如他們設想的那樣，那尹煊手裡一定還有其他藏起來的特級菜品吧。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尹煊擺了擺手。
幾個小老頭撇了撇嘴，倒也沒太過於強求，眼下最關鍵的，還是把這個耽誤了很久都沒動過一筷子的兩道菜，給吃進自己的肚子裡。
李淵先動。
夾了一筷子炒出來的驢肉，微微辛辣感入喉，這略有嚼勁、但又顯得豐腴的肉，在李淵的口腔里跳動著。
就像是…經過了數年風霜雪雨，而今依舊年輕、有活力、開疆擴土的大唐。
撲面而來的氣息。
李淵微微一頓，又夾了一筷子的蒸出來的魚肉，鮮嫩、軟糯，可又並不顯得綿乏無力，就一如大唐這片土地上，那在新時代出生的孩子們一樣。
這…
李淵有些驚訝，這道菜並不僅僅只是樣子貨，更是每一處都貼合了大唐如今的處境。
大陸圖？
還真是名副其實。
魏徵和李靖也不停動著筷子，只是他們二人都很有默契地規避掉了「長安」的那塊魚丸，若是沒李淵在，他們倆人一定會搶得不可開交。
可現在李淵在這。
論天底下誰最有資格吃這塊代表「長安」的魚丸，哪怕李世民在這，最有資格的也是李淵，而不是現在的大唐陛下。
畢竟…李淵是大唐的開國皇帝。
其他二十四處一一嘗盡，一塊完整的大唐疆域在李淵的腦子裡構建了出來，淮揚的婉約、皖地的質樸、蜀地的火熱……
只是這塊地圖，始終還缺了一塊。
李淵伸出筷子，夾向魚丸，哧溜一聲，魚丸滾走。
桌子上被菜品烘托出來的莊嚴氣象為之凝滯，兩個小老頭屏住了呼吸——倒不是說他們準備看李淵笑話。
只是…他們怕李淵想起傷心事。
長安從他手裡溜走了。
李淵一挑眉毛，又夾了一筷子，魚丸就跟滾滾似的，一點都不聽話，又躲開了筷子。
魏徵忙遞過去一隻勺子。
李淵不接，只兀自、頑強地使用著筷子，他還沒老到必須要用勺子的程度，只是他的手開始有些發抖。
魏徵還捧著勺子。
又嘗試了七八次後，李淵嘆了口氣，自嘲一笑：「還真是老了，連顆丸子都夾不上來了。」
沒人說話。
旁邊的食客覺得氛圍有些不對，聊天聲音都低下幾分。
李淵接過魏徵的勺子，把魚丸舀進勺子裡，塞入自己的嘴裡——最先順著口腔進來的，是魚的鮮味。
輕輕一咬，還彈著牙齒、頗有韌性，再加些力氣，才把它咬開。
整道菜里最鮮美、最肥美的味道，從魚丸里迸發出來——氣勢恢宏的長安盛景一般，熱熱鬧鬧地炸開了。
一顆魚丸不大。
李淵反覆咀嚼了很久，才吞了下去：「一道菜里只有這麼一顆啊。」
魏徵和李靖都眼巴巴地看著，等著李淵的評價。
「這一千五百貫里，這一顆魚丸就抵得上五百貫了。」李淵很簡短地做了個評價。
魏徵腸子都悔青了，自己那麼聰明幹嘛，這個時候就應該學一學程咬金，裝一裝糊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先把魚丸吃了再說。
「店家用的是什麼魚？鯉魚麼。」李淵回過頭，目光投向尹煊。
尹煊翻了個白眼，一挑眉毛：「你家鯉魚能長這麼大，魚頭就在盤上擺著呢，你倒是睜眼看看啊。」
噗嗤一聲，李麗質沒忍住笑了一聲。
李淵有些尷尬，輕輕咳嗽兩聲：「我覺得用鯉魚做這道菜可能會更好一些。」
「不用。」尹煊果斷拒絕，「刺多、肉少、身小，不適合。」
李淵一臉認真：「我覺得鯉魚真的很好。」
「是真的不適合這道菜。」尹煊一臉認真，說著一頓，又補了一句：「是真的真的只是不適合這道菜。」
他是真怕這些小老頭胡思亂想，剛才明眼就看得出來，不知道腦迴路又偏到哪條陰溝里去了。
李淵咂了咂嘴：「那你魚丸多放幾顆，一顆不夠吃。」
「哦，這個也不行。」尹煊又果斷拒絕，「理由就是你想的那樣。」
想的哪樣？
現在能稱作大唐明珠的，也唯有長安這一座城。
李淵失望地點點頭。
當天晚上，百騎司將這道菜的情報整理好，匯報給了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