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步進食肆里。
格勒尼瑪低垂著頭，用力向上翻的雙眼，用餘光打量著正陽公。和傳聞中的一樣年輕，也沒有常見的大唐貴人所有的那般威嚴。
很溫柔、很平和。
可…就是讓人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武珝對著尹煊開口：「大郎，那幾個商賈帶來了。」
格勒尼瑪等人連打蛇上棍，問候一聲：「小人拜見正陽公。」還規規矩矩地做了一個大唐的禮節。
除了格勒尼瑪，其他幾個人本是打算學著像格勒尼瑪那樣，用自己國家的禮節向尹煊問候的。
這可把格勒尼瑪嚇了一跳，連忙給勸阻了下來。他說的那個方法，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在一些小貴人面前，用這個法子倒沒什麼問題。 ✥✲
可在正陽公面前這麼用？
在大唐身份最尊貴的二人之一面前用其他國家的禮節，是不是在暗戳戳表達不滿，覺得大唐的禮節配不上他們？
最尊重的人，當然是要用最尊貴的禮節問候。
尹煊點點頭，瞥了他們一眼：「就是這些人？」
七個人。
代表著七個國家。
武珝點頭：「是。」
「人還是少了些。」尹煊搖了搖頭，逗弄著滾滾，「努力多發展一些，錢莊那邊又不是說借不出去錢。」
武珝又應了一聲。
格勒尼瑪幾個人支吾著，知道這番話也是對他們說的，就是他們也不知道該不該開口應上一聲。
尹煊抽開手，從桌子上拿出幾塊牌子，數了其中七塊出來，然後朝著格勒尼瑪他們丟了過去。
格勒尼瑪抬手，慌亂地接過來，小心翼翼著不敢讓牌子落在地上。
牌子是桃木做的，入手柔軟，上面很粗糙地刻著「同福」這兩個字。
「這牌子，你們一人一塊，掛在你們礦場裡。」尹煊搓著滾滾的胖臉，剛才這小混蛋差點把他衣角給啃了，「記住，是只能掛在礦場裡。」
只能在礦場裡才能扯一扯正陽公的虎皮？
格勒尼瑪瞬間就明白了過來，聲音顫抖，緊張地應了一聲：「是，小人知道。」
不過這樣就已經夠了。
他們原本還以為自己會空手扯虎皮，沒想到還有個信物。
「去吧。」尹煊揮了揮手，「別讓我久等了。」
格勒尼瑪他們點著頭，倒退出門，回到喧嚷、吵鬧的大街上，他們才鬆了口氣，好似在這種人擠人的場合，他們才能痛快地呼吸一樣。
一名商賈開口，撫摸著自己的心臟：「剛才我差點就沒法呼吸了。」
有人很激動，一臉傻笑：「嘿嘿嘿，那可是正陽公，我竟然能活著親眼見到正陽公，竟然還活著從同福食肆里出來了。」
旁邊的人投過去詭異的目光。
在他心裡正陽公是個什麼形象啊。
見一面還要考慮活著不活著的事。
「格勒尼瑪大人，這個牌子……」有人垂涎地盯著格勒尼瑪手裡的那七塊桃木牌，眼神是不加掩飾的火熱。
格勒尼瑪也沒貪戀，把剩下的六個分了出去，一邊還叮囑著：「這東西慎用，就在礦場用用就好了。」
「別自己的生意也打著正陽公的旗號，甚至…如果自己國內傳出了，除了礦場外的我們的生意是正陽公照顧著的那種傳聞，一定要立馬澄清。」
有人把玩著手裡的牌子，向後一仰腦袋：「格勒尼瑪大人，不必如此吧……」
他頓了下，壓低聲音：「我們偏僻小國，大唐也不一定……」
只是，這個人的話還沒說完，格勒尼瑪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腦袋上：「收起你這些胡鬧的想法。」
「怎麼可以抱著這種僥倖的心思，不被大唐發現，的確是能收益頗多，可…若是被正陽公發現了呢？」
「大唐只要一句話，你就會被舉國圍攻，然後給交出來，你若是想跑…你又能跑哪裡去？」
那人閉上了嘴，不再說話，受著格勒尼瑪的批評，也沒一點怨氣。
他們還沒等到美食節結束後，收拾好行李，麻利地回到自己的國家裡去。
鳳巢可不打算再養著他們了。
有他們在，一切大動靜的實驗都不好做。
美食節依舊繼續著，一周的時間快得很，如果忙碌一些、只顧著吃的話，倒是能把這三百多家都吃一遍。
不過…對大多數人來說，他們最多只能吃一百多家，再多…再多就真的吃不下了。
投票的結果也很快就出來了。
好吃的店鋪攏共就那麼幾家，口口相傳著，幾乎沒有人落下過那幾家，口味一般的、甚至難吃的，那就只能看緣分，有沒有人臨幸他們了。
這就導致，票數分布的其實很均勻。
前百分之十的商販，拿走了將近百分之七十的票數，剩下百分之九十的商販，可憐巴巴地分著百分之三十的票數。
最受歡迎的小吃，是烤麵筋。
前十五家的商販里，只這麼一種小吃進了兩家。
這把兩個人嚇了一跳，小聲商議了一下，才發現，他們一家是在懷貞坊做生意的，一家是在西市做生意的，沒有利益上的衝突，才讓他們鬆了口氣。
這十五家商販里，其中有九家都是懷貞坊的。
這群讀書人被養刁了的嘴巴，給了他們很大的幫助。
剩下六家，有四家分布在東西兩市，剩下兩家，都是在大通坊——這分布的規律就很明顯了。
相對長安城來說，經濟發展最高的區域，更容易出現一些手藝好的人。
剩下的商販也不虧。
免費做了七天的生意，錢財上虧損了一些，可口碑漲了起來，給自己投票的，那往後都是自家的顧客。
甚至…行列十六的那位商販，是大通坊的一位賣腸粉的，二話不說，給自己打了一個「美食節排名第十六位」的招牌。
雖然和同福的小牌牌失之交臂，可自己也不虧！
美食節落幕。
可懷貞坊的小吃們沒有落幕，一到晚上，兩三條街，滿滿都是營業的商販們，過來吃夜宵的讀書人們，從一進坊門就開始吃，到同福食肆，再交出大把的銅子。
有人已經開始說。
懷貞坊是個比平康坊還要厲害的銷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