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說他看不起異邦人。
而是肉眼可見的，有不少異邦人沒大唐讀書人那般的緊迫感，嘻嘻哈哈的，考場外弄得和集市一樣。
甚至有些人，漢話都說得不利索——這種人過來參加什麼科舉，是想要大唐變得同魏晉那般似的嗎？
一一點過名，對過名籍錄。
上面並未寫明性別。
尹露露年紀又小，現在只發育了個頭，再加上是出來參加科舉，打扮得很是樸素，考官沒看出她的性別，就是有些驚訝她竟然這么小的年紀，就來參加科舉。
小天才啊！
得重點注意一下，要是答得不錯，賣幾分好，結一個善緣。
就是這名字起的……嘖，叫什麼露露，一個大男人叫這個，真娘炮。
三天考完。
第四天，一大早，尹露露就趴在食肆的桌子上，一臉心如死灰、有氣無力的樣子，腦袋旁邊是高高堆起的書還有文冊。
明明才參加完科舉，她就已經在給兩年後做準備了。
考的什麼樣，尹露露心裡有數，文章的質量有多增進，但和同福學社的那些準備今年參加科舉的人相比…還是差了一些。
這樣的文章質量，就算能僥倖及第，估計也就是最末列的那幾個。
尹露露才不要這麼憋屈。
她可是奔著狀元去的。
就算考不上狀元，那也要努努力，爭取前列。
想到這，尹露露哀怨地嘆了口氣，扯過一本科舉前還沒看完的書，鋼筆握在手裡，繼續看了起來。
直到中午，讀書人們陸陸續續趕來。
有人看到尹露露還在看書，一邊點菜、一邊調侃了起來：「尹小娘子怎麼還在看書，這科舉都考完了。」
說著，他頓了一下，點了半斤燒刀子，準備科舉後好好獎勵自己一下，這才朝著尹露露拱了拱手：「還要先恭喜尹小娘子，得了算科狀元。」
尹露露頭也沒抬，語氣冰冷：「我沒參加算科。」
那讀書人愣了一下，有些驚訝：「尹小娘子在算科上的水平我們都是知道的，怎就不參加了？」
尹露露語氣沒什麼變化，闡述著一件事實：「算科太簡單了，不想就這麼拿個算科狀元，我想試一試其他幾科。」
這名讀書人有些心梗。
這就是正陽公妹妹嗎？他們要是在算科上有那種本事，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想法，巴不得拿一個算科狀元風光起來。
也對…他們要是有這樣的一個哥哥，自然也會有這麼大的追求。
就像當初韓瑗那樣。
要是不好好讀書，在科舉上拿一個好名次，那他就只能回家繼承那個潁川縣公的爵位，當一個平平無奇的舉薦之官了。
這名讀書人的心情，忽然就變差了許多。
參加的人變多了，但朝廷那邊審批卷子的速度卻並沒有變慢，反倒是快了不少——翰林院那邊多的就是人手。
科舉放榜，貼在朱雀門前。
同福學社的人依舊占據了有利地形，站在門下，仰頭看著榜單。
最中間的位置，自然是尹露露的，李治沾了他的光，也跟在了尹露露身後。
尹露露面無表情，但握緊的手，還是暴露了她的心情，還是有些緊張的，她踮起腳尖，看了過去。
首先是…秀才科。
狀元依舊是同福學社的人，但並不是劉景先他們，而是一名叫做賈統的讀書人，倒也是實至名歸，尹露露向他請教過不少問題。
榜眼也是同福學社的，依舊不是劉景先他們兩個夥計，而是一名叫做張業祖的讀書人，在學社那邊，公認學識還在賈統之上。
不過科舉這種東西……運氣也有很大一部分因素。
探花就不是同福學社的了，而是…一位姓李的讀書人，看樣子還不是趙郡李氏的，而是從被分了家的隴西李氏里流落出來的。
秀才榜共有二十七人，但上面沒有尹露露和李治的名字。
尹露露嘆了口氣，但對這個結果並不感到意外。
她接著看向明經榜，上榜六十人，但依舊是沒有她的名字、也沒有李治的名字。
直到明法榜，第五十七名，距離落榜僅僅只有三名之差，尹露露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這讓她心裡咯噔一下。
上榜了，但…就這種名次，反倒是讓尹露露更難過起來。
怎麼成績這麼差啊！
這把她的驕傲給戳了個稀碎，甚至…還覺得自己給兄長丟了臉，堂堂正陽公的妹妹，竟然只是將將及第？
在一旁，李治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尹露露好歹是上了榜的，但是他落榜了，包括算科也落榜了——他比尹露露多考了一門。
尹露露覺得丟人、委屈。
可同福學社的讀書人們驚訝得很，一個個的都將目光放在了明法榜上，甚至連狀元和榜眼都沒來得及去恭賀。
同福學社的人拿到狀元不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嗎？
跟正陽公那麼近，要是連狀元都拿不到，他們還有什麼臉面去同福食肆吃飯。
他們驚訝於…尹露露竟然真的及第了。
雖然只有五十七名。
但一想到尹露露今年還未及笄，年齡只這麼丁點大小，就很讓人覺得欽佩——他們中大多數人，這麼大的時候，拎過來參加科舉，可不會有這樣的成績。
就是看她這麼一幅沮喪的臉色，同福學社的人有些遲疑，是該恭喜還是該安慰？
看尹露露這個臉色，是恭喜不起來的。
可及第了總不至於還安慰她吧，這樣很容易被那些落榜的人給打死。
想了想，他們還是決定把尹露露給帶回去，讓正陽公來對付她。
李治也跟了過去。
不跟尹煊說那些事就行，同福食肆的飯還是要吃的，總不能自己考不中就不去同福食肆吃飯了吧？
他可捨棄不來。
等回到同福食肆。
尹煊探頭望去，見了尹露露的臉色，他頓時就明白了過來：「沒考中？」
王氏在一旁緊張兮兮地坐著，女兒去科舉，她可是比尹露露還要緊張，見尹煊這麼問，她鬆了口氣，但眼神里也莫名有些失落。
尹露露搖了搖頭，回道：「也不算完全落榜，明法科是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