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不是最關鍵的。
關鍵的，隴西李氏這一番話給他們敲響了警鐘。
他們這些世家為什麼會成為世家、為什麼不是什麼張三、李四的成了世家，就是因為…他們跟隨了當年的弄潮兒。
說好聽點，他們眼光獨到，知道誰能成就一番大事。
說難聽點，就是做牆頭草。
哪有硬著頭皮和大勢相爭的。
隴西李家人的這一番話，讓他們幾個人陷入沉默。
王家人也隱約察覺到了一些什麼，只是…他們當初對尹煊下手的時候，只是把尹煊當作了一個來分肉吃的外來客。
誰能想到，這個人竟然還能變成時代大勢的。
這一次他們沉默了很久。
「不過是拿出來了一些奇巧淫技，你怎麼會有這般認知。」王家人遲疑著搖了搖頭。不是他不願意相信，而是不能相信。
他們早就和尹煊勢如水火。
真的要低頭，面子上說不過去，得付出多大的代價也是一個未知數。
他們只能相信尹煊並非是大勢，而後想盡辦法，把他給按死——哪怕一時無法按死，也要將後續的事給按住。
「所以…你是不想同正陽公較量了？」王家人收回了手，哐當一聲，把茶碗撂在桌上。
「較量？」隴西李氏的人嗤笑一聲，「你們確定是較量，而不是螳臂擋車嗎？」
其他五家人臉色一暗。
雖然從現在的事實看來，的確是這樣的，但…能不能不要說得這麼直白，把這話說的這麼難聽。
婉轉一些，給自己留點面子不好嗎？
「我同族老請教過。」隴西李氏的人緩緩站了起來，「他言，不應再與正陽公為敵。」
「我們，可不想重蹈崔家的覆轍。」
王家人沒說話，只是一揮手。
隴西李氏的人作揖拜退，離開了這裡。
道不同不相為謀。
等這人離開。
剩下五個人，望著兩個空蕩蕩的椅子，頗有種咬牙切齒地意味。
剛被李世民斬斷一臂，現在另外一臂就自個逃了。
隴西李氏的人離開後，便駕車去了同福食肆——既然要認慫，那就乾脆一些。
到了食肆。
劉景先迎了上來：「這位客人，吃些什麼？」
這個人是不在黑名單里的，當初尹煊為了氣一氣這群人，單獨把這些話事人從黑名單里給挪了出來。
「在下隴西李氏，請求拜見正陽公。」隴西李氏的人站在門口，恭恭敬敬地朝著劉景先作揖，問候了一聲。
劉景先一愣，回頭看了逗著滾滾的正陽公一眼，心裡打定了主意：「先生能來，自然不在黑名單之列。」
「只是…掌柜事務繁多，若是有事拜見，還是請回吧。」
事務繁多？
隴西李氏的人盯著那道拿著蘋果逗著滾滾的身影，微微有些出神——所以已經閒到逗寵物的份上，就是事務繁多？
「學生是有要事。」隴西李氏的人不死心，又開口說了一句，「還請引薦一二。」
劉景先抿了抿嘴。
五門七望…哦，現在是六望了，這種人找自家掌柜能有什麼要事？
但看他臉色誠懇，態度恭敬。
劉景先遲疑了一下，還是轉身走到尹煊身邊，小聲把這一件事同尹煊稟報了一聲。
「讓他過來吧。」尹煊一邊逗著滾滾，一邊漫不經心地點頭。
隴西李氏的人鬆了口氣，至少還有說話的機會！一切都還有的談。
等這人走到身邊，尹煊抬頭看了他一眼，但沒開口說話。
隴西李氏的人很是自覺，拜揖後，小聲說道：「正陽公，學生是來認錯的。」
尹煊逗著滾滾，依舊沒開口。
「學生及家族，在此之前，不應不自量力對正陽公出手，此前來認錯，還請正陽公隨意責罰。」隴西李氏的人又拜揖，語氣十分誠懇。
尹煊只是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
現在知道道歉了？
之前想壞了自己生意、想買兇殺人、甚至蠱惑李承乾反叛弄死自己的時候，怎麼不去這麼想。
「正陽公不願饒恕我等？」見尹煊搖頭，隴西李氏的人臉色勃然一變，語氣又變得低微了一些。
尹煊把蘋果丟給滾滾，站了起來，冷聲說道：「張三打了李四一巴掌，張三再向李四認錯，李四就該原諒他嗎？」
食肆里，一個真的叫李肆的客人抬起頭，茫然地看了尹煊一眼，不知道正陽公喊自己幹嘛。
他琢磨了一下氛圍，沒人看向這邊，那應該不是喊自己的，就又低下頭，繼續吃起了飯。
隴西李氏的人愣了一下。
尹煊反問他一句：「你覺得…這件事最好的解決辦法是什麼？」
隴西李家人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很清楚的答案，但是…他說不出口。
尹煊替他說出了口：「最好的解決辦法，那就是李四打回去，張三再認錯，才能夠解決掉這件事。」
「不是張三打了李四後，張三認錯，這件事就可以揭過去。」
「所以你明白我意思了嗎？」
隴西李氏的人臉色變得更難看了起來。
他哪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以德報德、以怨報怨。
但他們和尹煊之前的過節，可不是打一巴掌的那種過節，是想要尹煊性命的過節，以怨報怨地還回來。
不說尹煊是必須要讓他們死的，至少也是尹煊對他們弄一個必死之局，除非他們能像尹煊這樣，有本事自己逃脫出去。
但…他們有這個本事嗎？
清河崔氏的例子，就擺在面前呢。
隴西李氏的人開口，還想要再爭辯一些什麼，但尹煊一揮手，冷笑了一聲：「給你一個吃飯的機會，就好好珍惜著。」
「別蹬鼻子上臉，不識抬舉。」
隴西李氏的人硬生生把想要說的話給吞咽了回去，尋了張桌子坐下，嘩啦一聲——旁邊的讀書人都端著飯碗，和他撇開距離。
這就是羞辱。
但為了道歉，他得忍著這份羞辱。
隴西李氏的人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點了幾道菜，開始琢磨起來，他目光在食肆里一掃而過，最終落在一個人的身上。
麻將桌旁，李靖。
雖然這位大唐軍神早就和他們撇清了關係，穩穩地站在陛下的身邊，但他可也是隴西李氏出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