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里。
武珝在桌子旁候著，見著他們的身影了，就擺著手，招呼著他們過去。
大唐的商賈們地位雖然依舊不高，可至少在尹煊這麼旁敲側擊的影響下，比之前還是好了不少。
嗯…在錢這種東西能給自己帶來更好生活的前提下，沒人會不給銅錢一個面子。
他們走過來，和異邦商賈的態度截然相反，不卑不亢作揖問候一聲。
「武娘子喚我們過來，所為何事？」一名商賈開口發問。
武珝微笑著開口道：「幾位應該聽說了我最近要做的事？」
商賈們一愣。
他們有做好心理準備，知道武珝要說的，可能就是這件事，但沒想到這麼直接——只是剛打了個照面，就說了出來。
一個人遲疑著點了下腦袋：「是有所耳聞。」
不等武珝開口，他就接著開口質問了起來：「只是我等有些不解，如此之事，武娘子緣何要交給異邦來做？」
「這難道也是正陽公的意思嗎？」
他眼神不善、語氣不善。
害怕他還是害怕著武珝的，但不至於到異邦商賈的那種，連反駁都不敢反駁的程度。
大家都是大唐人，無非你是正陽公的人、我不過區區一介布衣商賈。
「不必如此動怒。」武珝擺擺手，伸手一指凳子：「請坐。」
這幾個商賈沒動身子。
武珝眉頭微微一皺，又指了一下凳子，語氣有些僵硬：「坐。」
幾個商賈看著武珝泛著寒意的臉頰，從心而論，他們邁開腳步，坐了下去。
武珝滿意地一點頭。
自己好不容易才能壓著性子同他們好聲好氣地說話，竟然還不想給自己面子？要不有大郎在上面壓著，一個個都給你們套麻袋沉灞河了！
「這事，的確有大郎的意思。」見他們都坐下，武珝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幾個商賈眉頭皺得比武珝還要擰巴。
「但並非是你們想的那樣。」武珝一點桌子，瞥了他們一眼，強行命令他們的眉頭舒展開來，「這次的生意，是要把其他幾個城市弄成如長安這般的景象。」
「即便不成，至少…最基礎的商業市場要開拓出來。」
「所以這是一件花錢的事。」
「他們過去，九死一生，最終能做成生意的，只那麼寥寥無幾的幾個人罷了。」
商賈們的臉色並沒好轉，九死一生那又怎麼了，這不是還有那「一生」的機會，未開拓出來的市場，要是開拓出來，得是多大的一塊肥肉。
武珝朝後面招了招手，遊俠兒便捧著一堆文件走了過來，放在幾位商賈的面前：「我是許諾過他們，如果他們真的僥倖能活下來，不能對他們的生意出手。」
「但…平白放著我們大唐的生意，被那些異邦人給吃了進去，便是我不說，大郎都會有生吃了我的念頭。」
「所以，我給幾位準備了一些小禮物。」
小禮物？
就是這些書冊？
一名商賈不以為意地拿了起來，可只是翻看了一眼，他整個人臉色就變得嚴肅起來。
這上面的內容，赫然寫著武珝接下來的一些商業計劃——當然不可能全盤托出，但是有關異邦商賈的那部分內容，寫得極其詳實。
營州那邊的農業、廣府的海產、益州的紡織業……
哪些是那些異邦商賈要去插手的，武珝將如何去用這批人，以及最關鍵的，那些異邦商賈的核心競爭力在哪……
這是小禮物？
商賈猛地抬起頭，咔吧一聲，動靜之大把武珝都嚇了一跳，擔心這個人的腦袋會不會掉下來。
「這是……」這名商賈詫異地開口問道。
武珝擺了擺手：「這是大郎吩咐我給幾位準備的小禮物，我雖然不能動手，但諸位還是可以的。」
說著，她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接著說道：「畢竟這自家肉還是得自家人吃，讓他們上手處理，沾沾肉腥味就已經算天大的福分了。」
幾個商賈小雞啄米地點頭。
最開始那個不善的商賈站了起來，規規矩矩地朝著武珝拜揖行禮：「武娘子，先前是小人誤會了武娘子的意思。」
「這廂給您賠個不是。」
說著，他停頓一下，咬了咬牙，狠心道：「武娘子若是打、若是罵，小人一併受了。」
武珝沒說話，自顧瞧著他，上下打量著，片刻後才輕聲開口：「只你剛開那幾句話，我便想給你幾鞭子。」
「但大郎吩咐了，沒到我覺得必要的時候，不能對你們下手。」
在「我覺得必要」這五個字上，武珝咬字咬得很是清楚。
幾個商賈打了個哆嗦，明白這五個字的含義，更明白了是武珝姑娘寬宏大量，饒了他們一次。
只是她覺得沒必要，而不是正陽公攔著不許。
「多謝武姑娘寬宏大量。」那商賈聲音又軟了下去幾分，站在武珝面前，膽顫心驚的。
武珝臉色漸漸緩和了幾分：「這商會的事，大郎是交到我手裡的。」
「我和大郎不同。」
「大郎什麼性子你們都清楚，有一口吃的，總是不忘你們這些人。」
「我是不願意把這些東西分出來的。」
幾個商賈對視一眼，聽出了武珝話里的意思。
尹煊是要分一塊肉給大唐的人吃，但沒說要分給誰，分配權是在武珝的手裡，而這位武娘子是不大樂意分出去的。
可她不得不聽尹煊的話，那她自然是希望那些聽自己話的人，才能吃上這一口肉。
他們頓時站起身，朝著武珝拜揖：「日後但聽武姑娘差使，為正陽公效犬馬之勞。」
武珝微微一笑。
這些人都是聰明人，主次分得很清，雖然是在武珝手下做事，但他們可不是為了武珝，而是為了正陽公。
「都拿回去吧。」武珝一揮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切記，這些消息可別傳了出去。」
「哦，至少這段時間別傳出去。」
「我聯繫的人不多，只你們幾個，一個最多再帶五個。而且自己也商量好，什麼人吃哪個地方的。」
「別到時候再鬧出什麼矛盾，壞了大郎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