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個月的時間裡，李承乾幾乎每天都會在食肆里喝到不醉不歸。
有時候還會鬧騰幾下。
然後…就被李淵的侍衛，拎死豬似的給提回了府上。
看上去一蹶不振了一般。
前文說過，李承乾不是傻子，他只是不夠聰明，崔家人是不是真的尊敬尹煊他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尤其是當崔家人旁敲側擊了好幾番，問一問李承乾，要不要順便派兵到懷貞坊來，把尹煊抓住，塞到後宮裡去。
嗯…沒別的意思，就是要尹煊整天做菜，對，就是做菜。
李承乾當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只是…如果是真的對尹煊尊重的人，會提出來這麼陰損的主意？
就在李承乾起事前一天。
懷貞坊的燒烤攤剛剛收拾完，客人們三五成群的散去，食肆里也沒了其他人，李麗質她們早就回去了，太晚了，她們都有些熬不住。
玖兒依舊還站在尹煊身後，見終於沒了其他人，開口輕聲說道：「大郎，近日我們查到城外似乎有些異動。」
尹煊一挑眉毛。
「我們查到了一些不正常的車轍痕跡，是避著大路走著的。」玖兒繼續說道，「而且根據車轍的深度，運輸的還不是什麼輕便的東西。」
「我差人計算了一下，約莫在五六十斤的樣子。」
這個數字，讓尹煊立馬就想到了一個東西。
火炮。
大唐現在的火炮，便是這般重量。
「只查到了車轍痕跡？」尹煊抓著滾燙的茶壺，給自己新泡了一壺茶水，「查到其他的了嗎？」
玖兒搖了搖頭：「那群人做事乾淨，只追到一處，是在城外的一處農莊裡。那裡駐紮的人兇悍，我們的人過去差點就被斷了一條腿。」
「行伍的人？」尹煊又問道。
玖兒遲疑了一下：「不敢確定，但說是像。」
「你是有什麼懷疑的了？」尹煊輕輕笑了起來，用他那無情鐵嘴抿了一口剛剛泡好的茶水。
玖兒點點頭，快言快語：「恐怕是李承乾又要有什麼動靜了。」
「他近日總來食肆，很是不對勁。」
尹煊不由得一笑，輕輕搖了搖頭：「你這就是偏見，不過既然這麼說，除了這應該是有別的線索了？」
「嗯，遊俠兒從李承乾家裡僕人嘴裡打聽到的，近日他家裡食物開銷突然變多了，往來進出很多趟，我差人統計了一下，大約是供百人一日吃食的。」
玖兒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地繼續開口。她連尊稱李承乾的宅邸為一聲府都不願意去做，是真的對這個人討厭到了極點。
「這幾日裡，都是如此。」
「我聽說他不久就要滾去安州了，日日又厚著臉皮來咱家食肆吃飯，按理說…他家裡的開銷應該會變小才是。」
所謂的搞情報，其實就是這樣。
並不是說要潛入到機密要地，竊取情報，或是美人計、美男計之類的誘惑。大多數的情報都是從這些最不起眼的地方弄到的。
像是這伙食開銷，便能推斷出李承乾府上養了多少人。
「你是懷疑……」尹煊敲了敲桌子，但只吐出來這四個字。
玖兒一點頭：「我懷疑城外車轍、那些疑似軍伍的人，也都是他的手筆——這也像是那種人能做出來的事。」
「他是想效仿陛下，做那叛逆之事。」
尹煊看了一眼玖兒，他是清楚，玖兒之所以說出這種話，並不是真的這麼推斷，她只是想給李承乾找一些不痛快。
「所以為了長安城的清淨不被干擾，大郎，我們要把這件事偷偷告訴陛下嗎？」玖兒還在一旁小聲、急促地開口說道，話語的內容，暴露出了她的真實目的。
她就是不想再看到李承乾出現在食肆里。
所以找到一些苗頭，就強行聯繫在一起，哪怕是假的——在這種風口上，能給李承乾找一些不自在，就能讓他更早一些的離開長安。
「也可以告訴周小三，讓他自己說去平康坊的時候，偶然之間注意到的，他現在明面上不是魏王的擁護者嗎？」
「做出來這種事，也的確情有可原。」
玖兒還在琢磨著給李承乾添堵的辦法。
尹煊嘆了口氣：「這次…說不定還真的讓你給說准了。」
玖兒愣了一下，然後驚訝地叫嚷了一聲：「真…真的？」她自己都不太信自己的這個說法，得多沒腦子，才在李世民如此如日中天、自己又如此頹勢的時候，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出來。
「這是他能做出來的事。」尹煊搖了搖頭，微微皺起了眉頭。
「就算不能確定，這段時日做好準備吧。」
說著，尹煊緩緩站起身來：「仁貴那邊兵法演練的怎麼樣了？」
「有了些頭緒了。」玖兒答道。
尹煊繼續吩咐：「在懷貞坊安排些人手，一些交通要道都把握住了，食肆附近也布置一些。」
「等李承乾真的離開長安，到了安州，再把人手給撤回去。」
玖兒應下來。
尹煊帶著玖兒出門，剛落上門鎖，他又想到了一件事，開口道：「槍械那邊，就先用大唐現在用的那些。」
「他們應該還會使吧。」
玖兒點點頭，嘿嘿一笑：「用那種落後的槍械，也是訓練科目之一，不過並不是重點科目。」
「他們只能說勉強會用，正好是拿出去不會讓陛下反感的程度。」
尹煊抬手，揉了一把她的腦袋：「這些事交給你我是最放心的了。」
李承乾府上。
書房裡。
李承乾著甲冑，腰間佩劍，手裡拿著一把火槍，滿臉嚴肅。
屋子裡除了他、崔家人、侯君集之外，還有不少人，有些文官、有些武官，都是李承乾這一派系中的中堅力量。
「侯將軍，有人察覺嗎？」李承乾看向侯君集，勉強一笑。
侯君集捋著鬍子，自得一笑：「老夫從軍這麼些年，又怎麼可能會在這種事上出現疏漏，朝廷對此事是一無所知的。」
李承乾深吸一口氣，發出了他坐在這個位置上的第一個命令。
「明日一早，三更之時，三槍為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