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人們漸漸安分下去，他們聽著尹煊的話，越琢磨著，就越發覺得有道理。
也是……
按照店家的說法，他上不上這個氏族志都是無關緊要的一件事，這本朝廷下發的小冊子，並不能夠決定尹煊的身家。
尤其是那些寒門出身的讀書人，其實在聽到尹煊說，難道自己就要同那些世家在同一本書上的話語時，就已經沒有任何的疑問了。
他們一開始忿忿不平。
可等尹煊開口後，他們才發現，他們其實並不想讓尹煊的名字出現在這本書上——或者說，他們其實並不想讓尹煊頂著一個世家的名號，從此和他們這些寒門，再不是同一路人。
尹煊和李世民商議，最終沒有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氏族志上，也就是出於這樣的一個原因。
他不想做那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玩意。
錦衣玉食他想要，人間煙火他也想要。
世家出身的讀書人，也被尹煊之後的話說動，雖然隱隱約約覺得哪不對勁，但也就這麼應承下來。
尹煊嘆了口氣，又接著道：「你們都是讀書人，別把書都讀到肚子裡，要讀到腦子裡，好好想想，別總是被什麼東西給帶偏。」
一群人羞愧地低下了腦袋。
他又轉身回廚房，繼續做菜去了。
李淵咂咂嘴，嘖嘖稱奇：「店家的威望還真是高，這群人為了他，竟然都敢如此抨擊朝廷。」
他何曾見過如此景象，抨擊朝廷的事當然多見——可要麼是像他年輕時那樣，振臂一呼，直接反了，要麼就是百姓實在活不下去，效仿陳勝吳廣。
雖然話難聽了一些，可不得不說，讀書人這個群體，其實多少是存在著一些軟弱性的。
並不是說他們沒有那些不讀書的人軟骨頭，而是他們很難被逼到一個沒法活下去的境地，只需要拋棄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他們就可以收穫到足以讓自己錦衣玉食的回報。
他們很難去抨擊，能夠讓自己獲得鐘鳴鼎食的朝廷，更不要說像今天這樣——只是為了一個人的名字，有沒有出現在氏族志上。失敗了，受懲的是他們，成功了，他們也得不到半點好處。
實話實說，李淵很羨慕。他也希望自己手下能有這麼一批忠心耿耿為了自己的人。
魏徵緊了緊手，眼裡也有些感慨：「也幸虧是正陽公無心朝政，否則二十年，不，甚至只要十年、五年，就會出現一個權傾朝野，無人可遏制的權臣了。」
魏徵這話，也不是在危言聳聽，只是在表述一個極有可能發生的事實。
這才幾年時間，尹煊就帶出了一位周小三，這還是他不願意去經營的結果，若是他想要去經營呢？
工部上下，估摸著得全是尹煊的人了。吏部也得有尹煊的簇擁者——尹煊在算數一道上的本事，整個大唐無人能及，朝中的幾個博士，可都是天天眼巴巴地來同福食肆，和學社的人一起交流，或有機會，聽一聽尹露露講課。
刑部有周小三，兵部有尹煊拿出來的火藥……
想來想去，魏徵琢磨著，似乎就沒有尹煊手伸不到的地方，這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更加慶幸尹煊是沒涉足朝廷，否則誰能限制得住他。
不過現在也沒差，尹煊雖不在朝堂，但他的一舉一動的確是在影響著朝堂。
等到夜深。
吃完燒烤的客人們抹嘴離開，玖兒才捧著一份文件過來，向尹煊稟報著：「正陽哥哥，查出來了，那世家的人現在正遊說李承乾和李泰。」
「他們讓李承乾相信了，李泰是要同他競爭皇位的。」
「而且也說服了李泰，現在那位魏王殿下可是真的有了要競爭皇位的心思。」
玖兒手裡擁有的力量，這些年裡，也發展起來，至少不像別人認為的那樣，只是一群混吃混喝的遊俠兒。
尹煊是能供得起他們吃喝的。
雖然不是他親手做飯，可提供的都是什麼？肉蛋奶一樣不少，豬肉、羊肉、牛肉，那都是不限量的。
只要不浪費，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放開了肚子隨便吃。
有這麼豐厚的糧食供給，那群懶散的遊俠兒們也爆發出了巨大的熱情——就是一頭豬都能鍛鍊出八塊腹肌來，更不要說他們這群漢子了。
往日裡，穿著寬大的袍子，他們看起來依舊是懶懶散散的地痞流氓，但真要是拿起了槍，並不比千牛衛、金吾衛差多少，要說唯一的差別，那就是這些人沒經歷過實戰。
不過…這也不算什麼。
用槍，和用刀劍近身搏鬥，雖然都是戰爭、都是殺人，但是截然相反的兩件事。
尤其是遊俠兒們所用的槍械，要高出大唐軍隊所用槍械至少兩個時代，甚至有工匠都在開始研究大慈大悲加特林菩薩了。
這是一群隱藏在長安城裡，極其強大的力量，炸藥桶似的，只是引線被尹煊拿捏的很好，輕易不會爆炸。
遊俠兒和正常的士卒相比，他們有一個很顯著的優點，那就是會來事。
士卒只需有能力，便有機會向上攀爬。
可…遊俠兒混的是江湖，要是不會做人，可能只是剛入這個江湖沒幾天，就在某個睡夢中，被人給大卸八塊。
上至各家勛貴，小到各坊流氓，這些遊俠兒都有認識的人在，除了皇城，哪怕像是太子府、魏王府這種地方，遊俠兒們都能同那裡的小廝、侍衛說上幾句話——畢竟誰能抗拒同福食肆的燒刀子呢？
玖兒說的這些情報，就是這些遊俠兒們，從太子府、魏王府上的小廝打聽到的。
「啊，果然是這樣。」尹煊點了點頭，這段日子，李泰過來向自己請教地理的時候，總是會旁敲側擊一些其他的知識。
看上去的確是有一些想法。
雖然尹煊從沒理會過他的這些問題就是了。
「正陽哥哥，我們要進行什麼行動嗎？」玖兒皺著眉頭，「現在還是李承乾勢大，三哥說了，陛下雖廢了李承乾的儲位，但還是在把他當做太子來培養。」
玖兒很不喜歡李承乾。
總覺得那個人，看自家正陽哥哥的眼神很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