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三查出來的這些東西不能直接證明火宅就是人為的，但至少證明了，的確是有人不想看著公學辦起來的。
是誰不想？
答應似乎就擺在了明面上。
但調查還是要調查的，得拿出證據來，才能夠置人於死地。
「查出來幕後黑手是誰了嗎？」李世民問向周小三，可目光卻在那些世家人的身上來回掃視了一圈。
周小三搖頭：「臣還未能查清，那些農戶並不知道僱傭他們的人的身份。」
李世民又問道：「多久能查清？」
周小三遲疑了一下，開口道：「臣會竭力調查。」他沒給自己立一個明確的期限，這事…沒那麼好調查。
李世民看著周小三，有些欣慰。要是擱在一年前的周小三，那肯定就拍拍胸脯，許下一個月、兩個月的期限。
現在嘛，變得圓滑了，變得像根老油條了。但這種人恰恰是最能在朝堂上走下去的。
再有能力的愣頭青，那也只是愣頭青。
「朕要你在公學完工之前，把此案徹底查清，可有問題？」欣賞歸欣賞，但不能任由這個情況發展下去，李世民開口質問一聲。
周小三拱手道：「臣遵旨。」
其實這句相當於廢話，他無論如何，都必須得在公學完工前把這個案子給查出來，否則…公學能不能完工那都不好說。
李泰皺著眉頭，看著自己兄長。
他一開始是沒覺得這事有什麼蹊蹺，一切都很自然，無論是受到阻攔、還是說走水，都是很容易發生的意外。
但…周小三拿出了證據。
他心裡那顆被李家人埋下的種子，就此生根發芽。早些聽說，李承乾會派人阻礙他對公學地質進行勘測，他還不信。
現在由不得他不信。
朝會不歡而散。
魏徵吐了口氣，在馬車上換了衣服，沉悶悶地走到食肆里，正下午沒多少客人，只一樓坐了一半。
這些都是中午剩下的客人，有少數才是新客，但都已經接待完，正吃著呢，順便提防一下李淵。
尹煊躺在櫃檯後，身旁擺著一隻銅盆，裡面澆著冰水，散發出絲絲涼氣。
魏徵一撇嘴，咂了咂舌，這小子還真是會享受生活。
「喲，魏老頭，你過來了？吃點啥啊？」尹煊貓著眼瞥了他一眼，舒適地開口問道，人生最愜意的事，莫過於夏日裡吹涼、冬日裡取暖了。
魏徵搖了搖頭，把自己的腦子裡的思緒給散去，揮了揮手，報出了幾個菜名，正準備好好的吃上一頓。
劉景先連忙攔住，拱手道：「這位客人，食肆現在換了菜譜，您且來看一看。」
魏徵一愣。
換菜譜了？
他皺了皺眉，聽這意思，似乎是他點的那些菜都沒了？不會吧…那些菜他可是喜歡的很，而且店家沒事做這種折騰幹嘛。
他接過菜譜。
平平無奇的牛皮書冊，只是左上角有寫著一個「粵」字，魏徵認得，這就是尹煊的親筆手書。
粵？
這個字魏徵不算少見，說文解字上對它的釋意也有很多，其中一個意思是「厚」，但看了看這本菜譜，和厚無關。
難道…
這個粵指的是南越之地？
魏徵抱著這樣的疑惑打了開來，入眼的第一道菜的圖案，是一隻艷紅色的烤鵝，擺在盤子上，閃耀著油脂的光澤。
畫工很好，也很寫實。
魏徵先是如此誇讚了一聲，而後狠狠吞咽了一口口水。
這東西…怎麼看起來就那麼誘人。
他接著翻向菜譜的第二頁。
是一盤勾了芡汁，看起來頗為彈牙可口的黃澄澄的肉，一旁還有文字標註，說這道菜是酸甜口的。
就是名字有些繞嘴，叫什麼菠蘿咕咾肉，魏徵沒弄明白，為什麼這道菜會用「咕咾」這兩個字命名，還有這「咕咾」是什麼意思。
不過酸甜口的菜…在食肆里還真是少見。
魏徵看向第三頁。
是一碗湯，但這湯的樣子，讓魏徵很是驚喜，湯的模樣是一隻太極，綠白分明，渾圓自然。
魏徵再一看名字，這一碗湯的名字，也極其大氣，叫做「護國菜」。
「店家！」魏徵抬起頭，驚訝地看向尹煊，「你這道護國菜真能做出畫中的這副模樣？」
尹煊的菜向來做的好看。
但…如此涇渭分明，能夠形成太極形狀，是不是太誇張了一些…
「對。」尹煊言簡意賅，點了點頭。
魏徵咂咂嘴，沒有懷疑，心裡雖然很好奇這道菜端上飯桌後究竟是什麼樣貌，但出於對接下來菜品的好奇，他繼續翻到第四頁。
是幾隻裹著金色棉衣的炸蝦，一旁還配著一小碟胭脂色的醬汁。
芙蓉蝦。
聽名字就很很美的一道菜。
魏徵加快了翻閱的速度，佛手排骨、百花魚肚、豉汁蒸排骨…這些菜都讓魏徵口腹之慾大增。
一本菜譜三十多道菜，竟然全都是他之前從未聽說過的新菜！
想吃。
但魏徵清楚自己的胃口，是萬萬不可能全都吃完，他琢磨了好半天，最終還是只要了三道菜。
芙蓉蝦、護國菜、以及佛手排骨。
不多一會，劉景先把菜端上魏徵的飯桌。
魏徵第一眼打量的就是護國菜，和畫上的一樣，是綠白兩色，涇渭分明的構成了一個太極。
冰碗羹碧，翡翠溶光。
看上去不像是一道熱湯，但魏徵把手放到碗旁，又能感受到那股灼燒著的熱氣。
「你喝得時候小心一些。」尹煊囑咐了一句，「這湯上面是用油鎖了熱氣，記得先把油撥開了再下嘴。」
魏徵從善如流。
他用筷子撥開，和他想的湯羹不太一樣，是略有些粘稠的，大有一種舉箸凝脂滑的質感，勺子舀起，送入嘴中嚼齒留軟香。
清香、軟滑。
這道菜是粵菜下的分支，潮汕菜的代表菜。燒制的主要材料，是番薯葉——這就不得不說華夏菜系的精髓。
無論是什麼樣的食材，都能夠琢磨著做出美食。
芙蓉蝦香酥、鮮美，佛手排骨的外酥里嫩。口味不是很重，魏徵是喜歡重口的，年紀越大、味覺退化，得重鹽才能吃出一些味道來。
但這些菜雖然清淡，依舊是討得魏徵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