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煊雙眼眯成一條縫，帶著笑意，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李世民。
李世民又頗不自在地咳嗽了兩聲。
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互相身份的時候，說出來這番話，李世民就沒了以前那麼肆無忌憚的底氣。
「哦？確定是因為這樣更好鋪設？」尹煊翹起二郎腿問了一句。
李世民點點頭。
尹煊笑了一聲，又問道：「確定不是因為想要分功勞，算在朝堂和陛下的頭上。」
李世民遲疑了一下，又艱難地點了點頭。
這小子怎麼這麼敏銳！
「真的嗎？我不信。」尹煊果斷一搖頭，用調侃地語氣說了出去。
李世民為之一滯。 ✩✻
「不過你這個提議確實是好事。」尹煊放下翹起的腿，把腦袋往前一探，「不如這樣…」
李世民屏住呼吸，做好了被尹煊獅子大開口的準備。
「用電的事，我可以完全交給朝廷。」尹煊張口，吐出來的第一句話就讓李世民愣住，瞪圓了眼，有些不敢相信。
可以完全交給朝廷？
不管說出什麼代價，這「完全」兩個字，可不是隨便什麼代價能夠與之相提並論的。
「你想要朝廷付出什麼代價？」李世民遲疑著開口問道。
尹煊豎起一根手指：「往後我的食肆、工廠什麼的用電，不管在哪，都只需交一半的電費。」
李世民等著尹煊接下來的話。
但這就沒了。
「就這？」李世民有些驚訝。
尹煊點點頭。
電廠的事，尹煊是不可能去做的，聽起來把持電力是一件挺美好的事…但是沒用，尹煊不指望用電賺錢，這種把持民生所需之品賺錢的事，實在是太沒品了一些。
但如果不指望發電賺錢，而是做成民生用品的話……
其實是一個虧本生意。
長安城裡鋪設電路還算簡單，成本不是很高，可下到縣、鄉、村、莊，一步步電路設備鋪過去，哪一步不是花錢的？
還有維護、養人的花銷，天災人禍也不得不考慮。
可以說…如果把電廠鋪到整個大唐，每天一睜眼，就是好幾十萬、甚至上百萬貫銅錢花出去了。
薄利多銷，或許能掙上一些，可要是萬一走火、水難、地龍翻身，那就幾乎可以說是一定會虧本。
尹煊會去做虧本生意嗎？
他不會。
哪怕食肆、工廠能養得起，他也不會去做這種事。
虧本的事就交給朝廷來，反正他們想要名聲。只要能保障自己的利益就行。
如果不是覺得占便宜占得太多，會成為眾矢之的，尹煊甚至都想開口白嫖電費，等以後那些機器研究出來，消耗的電量，可能會比一整個長安城區都要多得多。
李世民琢磨著尹煊的話，工廠、食肆才能用多少電？左右不過是多開一些燈泡罷了，而且尹煊也不是不給錢。
他竟然還想給錢！
好女婿啊！
李世民覺得自己眼眶有些濕潤——雖然是被煙火給燎的：「你這樣會不會太虧了一些。」他為自己這個女婿感到了擔憂。
尹煊笑眯眯地搖頭。
李世民又感慨一聲，自己女婿雖然爭，但只爭自己該得的那份利益，天底下還能找到另外一位，如他這般，在這麼大的利益面前，一點都不動心的高潔之士麼？
他握緊了拳頭。
和尹煊的高潔相比，朝廷總是虧欠尹煊，上一次的封戶就應該給他實打實的！
這一次，他，李世民，大唐的皇帝，天下共主，將不會在自己女婿應得的利益上讓步。
「朝廷一定不會虧欠你的。」李世民伸手拍了拍尹煊的肩膀，一臉認真。
尹煊嫌棄地一撇頭：「你倒是把你官職往上升一升。」
李世民倒吸一口氣。
這麼深情、就該互訴衷腸的氛圍，結果就來這麼一句話？
「行行行，升升升。」李世民無奈，嘆了口氣，應了下來。也是…自己明面上的確是該升一下官了，不然總是被尹煊用這個藉口欺負。
旁邊一桌的讀書人探過腦袋，笑著調侃起來：「我說老丈，可不能喝了點酒，就胡亂說話啊。」
「就是，升官哪是那麼容易的，說升就升。」
尹煊一頓，抿了抿嘴，沒說話。
那兩個忙活著的夥計，用很複雜的眼神看著說這話的讀書人。
你們知道你們是在對誰說這話的嘛？
升官是很難。
但是…在食肆這邊，他想給自己定什麼樣的官職，那就是張口一句話的事，他就是現在說自己是中書令、僕射乃至同平章事，朝廷都不會有意見。
夥計們嘆了口氣，繼續忙活著。
他們是知道李世民身份的，趙岳和韓瑗離開食肆之前，就把李世民、李淵他們的身份告訴給了新來的這兩位。
可不能像趙岳那樣，把李淵贏得只差一身衣服沒扒下來。
聽到這幾位讀書人的話，李世民眼前一亮：「我要是能三日內升官，你們請我一斤燒刀子如何？」
讀書人有些遲疑：「你該不會得到朝廷的升遷令了吧？」
李世民理直氣壯：「沒有！」
「但我有這麼好的女婿，不過是區區升官。」
這一桌讀書人這下確定李世民的確是喝多了，剛想答應下來。
尹煊輕輕踹了一下李世民的凳子：「別欺負這些人。」
「再說了，我准你能喝那麼多酒了嗎？」
讀書人搖了搖頭：「噯，店家，只一斤燒刀子而已，又不是要泡到酒缸里。」
尹煊搖頭，語重心長：「他年紀大了，身體本來就不行。」
李世民聽著這個「不行」，皺起了眉頭。
「每天控制著他的酒量是為了他身體好，要是陡一下喝多了，更不行了，我丈母娘怕是要拎著麻將桌把我這食肆給砸了。」
提到丈母娘，滿桌讀書人哈哈大笑起來。
李世民一拍桌子，瞪眼站了起來：「胡說，你這是污衊！」
「我怎的就不行了！」
「啊，你們可別信店家的話，我好的很！」
他這一站起來解釋，滿桌人笑得更燦爛了起來。房玄齡、魏徵、程咬金他們不敢光明正大的笑，只好一縮脖子，掩面偷偷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