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阻攔。
工廠順順利利地開辦了起來，按理說應當是開辦在吳縣裡的，最起碼也要緊挨著吳縣，可那些工坊，卻開在了離吳縣五六十里外的地方。
不過工坊除了吃，還管著住。
住所是四人一間的屋子，有些拘束，不過環境還算尚可，水泥鋪的地板，比絕大多數人的家都要更好一些。
男人有男寢。
女人也有女寢。
如果想要在工坊工作的話，要麼就得住在工坊里，要不然就要起早貪黑，趁著天色還沒亮就從家裡出發。
家裡有田的，還在猶豫，要不要捨棄家裡的田地。
但是那些長工、短工，租來世家土地的農戶們，倒是乾脆的很，直接捨棄下地，徑直來了工坊。
反正租子只是糧食。
與其自己在家還要消耗糧食，最後只能把下一年的糧食賺回來，不如去工廠，那邊管吃管住，一點開支都沒。
地就讓它荒長著，反正大部分糧食也都不是落入自己口袋裡。
沒到秋收之時，世家還沒意識到人口外流究竟意味著什麼。
造紙廠和紡織廠開始忙碌起來。
長安城，同福食肆。
後院裡，幾個小姑娘歡天喜地嚷了起來，聲音之大，把在前堂吃飯的客人們都給狠狠嚇了一大跳。
李麗質撩開門帘，探出個腦袋：「夫君，我們做到了。」
尹煊一愣，站起了身，往後面走去。
剛一踏入後院，一陣嗡嗡的響聲就吵著他的耳朵，一台鐵質的機器微微振動，炭火燎起的黑煙沖天而去。
「成功了？」尹煊看著那台機器，有些驚訝。
李麗質點點頭。
發電機的研究，雖然被尹煊點明了一個方向，但並沒那麼順利，當被尹煊布置作業後的第五天，她們就造出了一台發電機。
然後……
炸了。
就是字面意義上的爆炸。而後又嘗試了一些其他辦法，總算能夠讓機器不爆炸，試著用純銅線導出電流的時候，銅線又炸了。
連著一口氣失敗了一個月。
在尹煊的提醒下，她們決定在製造這個東西之前，先把工具給弄出來。
電磁儀器，電流表和電壓表，這兩個東西的製造並不算困難，也不用其他的東西，水果電池就能用來檢測儀器。
有了工具之後，再製造發電機就容易了很多，也能很輕易的看到變壓器究竟起到了多少作用。
至少能夠穩定、持續地輸出電流。
尹煊從屋子裡取出一早就讓人做好的燈泡，裡面用的是鎢絲，看到這東西，尹煊不免有些唏噓。
鎢是一種很稀有的金屬，以礦物的形態很少存在於自然界中，它的價值大約是和稀土相同。畢竟是自然界中熔點最高的金屬，硬度方面也僅僅比金剛石弱上一些。
當然……
現在的話，一車玻璃就能換一車黑鎢礦，或是白鎢礦。
插入插座、連通上電。
黃澄澄刺眼的光就散發了出來。
「真的…亮了。」李麗質瞪圓了眼，蹲下身子，手往燈泡上一放，灼熱感從指尖傳來，讓她不由得驚呼一聲。
「還有熱量。」
李淑也蹲下身子，歪著腦袋觀察著：「那以後晚上就不用點蠟燭和油燈了？」
這光看起來可是要比蠟燭、油燈什麼的亮多了。
「嗯，今晚先湊合用一下。」尹煊點了點頭，「看看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房遺玉抬起頭：「正陽哥哥對這個光不滿意？」
尹煊遲疑了一下，點頭說道：「是稍微有一點，光太暗了。」
「還能再亮的嗎？」李淑歪著腦袋轉回來，開口問道，眼裡有些驚奇。這光她們是很滿意的，至少比油燈、蠟燭要亮八度。
尹煊緩緩站起身：「根本原因是鎢絲的溫度不夠，溫度越高，它的光就越亮。」
「但怎麼解決，就交給你們了。」
尹煊雖然對燈泡有一些了解，但了解的僅僅只是一些局限於科普的東西。
比如說，他小時候很好奇，為什麼燈泡明明散發的是黃光，卻偏偏要叫「白熾燈」，叫這個名字，不應該散發白光才是嗎？
等後面初中學了物理，白熾原來是一種物理現象。
當某些物體處在高溫狀態下的時候，就會自己成為光。
光的大小、強弱，是和溫度有關的，溫度越高、光也就越強，也會從紅色漸漸向藍色慢慢轉變。
不過大多數物體都是有熔點的，像是鐵、銅，熔點都很低，所以它們並不是很適合做燈絲的材料。
經驗是個很好的東西。
從燈泡這個東西誕生，到鎢絲燈的出現，一共經歷了一百年的時間。如果沒有現成的結果，就需要一代人、一代人去研究、去探索，耗費這一百年的時間，才能夠發現。
但有了經驗。
尹煊只要讓匠人扯出鎢絲來就好了，大唐不缺乏這樣的技術能力——只是無法將這種高精技術大規模運用。
電線外包了一層橡膠，從後院連接到食肆門口。
客人們都有些疑惑，不知道扯這一條線是為了什麼。
又看著親手把幾個玻璃瓶掛在那根線上，食肆外的門口上也有，食肆里大堂的天花板上也有。這讓他們很是疑惑，難道這是什麼新的轉運儀式？
直到晚上。
晚餐的客人們吃飽喝足，有人皺著眉頭：「店家，現在天色暗了，緣何不掛燈籠，難道今晚燒烤不營業了嗎？」
「營業，營業！」尹煊一擺手，「才剛給你們做完晚飯，這時候倒是讓我歇一會。」
「順便給你們看個好東西。」
啪啪兩聲，尹煊拍了拍手。
後院的發電機運作起來。
只是剛剛燒起煤炭，還需要一定的反應時間。
食客們茫然地看著昏暗中，隱隱約約的尹煊，閉上了嘴，等了小半會，但什麼動靜都沒有。
又等了一會，有人耐不住性子：「店家，您究竟要給我們看什麼……」
他的疑惑還沒說完。
刷得一下。
光來了。
明媚、暖和的淡黃色光芒從他頭頂上如瀑布一般傾斜而下，灑落在他們的身上，將他們的世界照耀得光明。
大唐的第一縷光，亮了。